煙雨朦朧,其景如畫,淅瀝瀝的雨洗淨了頗為平整的道路,黃昏暮裏,行人匆匆,城裏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些安靜。
一座僅有兩層的木樓在一處街道的拐角處突兀地出現,雨水順著木樓的瓦簷串成珠簾滴落,滴滴噠噠的雨聲中,卻時不時地傳來陣陣打鐵聲,輕重相間、極富韻律。
“呸!這個鬼氣,下雨就下雨……”
抱怨聲後,一個身穿蓑衣的男子跨進了木樓,不過沒有更進一步,而是站在靠近門的位置喊道:“垣子,沒事兒的話就出來下!”
話音一落,木樓後麵的打鐵聲曳然而止,然後又過了一會兒,灰藍色的簾布拉開,一個有些不修邊幅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雜亂的頭發像是雞窩一般頂在頭上,臉上滿是黑灰,一身淺灰色的布衣上散布著些許黑斑,看起來有點像街邊要飯的乞丐。
嵇垣有些無奈,按理他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才選了這個有些僻靜的地方落戶,隻是事情往往不遂人願。他撇了一眼來者濕透的褲腳,問道:“王老哥,有什麼急事嗎?”
這時,來者才脫下一身蓑衣,放在門口處,露出一身紅黑相間的製服,以及腰間的佩刀,心翼翼地從懷裏掏出一快裹好的棉布放在掌心,輕輕展開後,棉布裏包著的是一枚不過兩寸長的黑色三棱箭頭,棱麵泛著一絲金屬光澤。
嵇垣一看,頓覺不妙,這東西他不但認識,還熟悉得很,就在三前,他將一批大概有百來枚這樣的箭頭交到客人手上。
而現在被在巡查司裏當差的王老哥拿來問話,代表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眼見嵇垣麵露難色,得了,來者也不再多問,隻是道:“你這子怎麼什麼生意都敢接啊!”
“客人要,我總不可能不給吧?”
“打住,你這話得咋像窯子裏的娘們兒似的……”
“呃……”
“好了,現在跟我走一趟,具體情況邊走邊。”
“那我去收拾下?”
“還收拾什麼,你子不要命了?”
……
一番耽擱,當兩人從木樓出發,已是色近晚。
雨聲漸,王老哥沒有再穿上蓑衣,與換了身行頭的嵇垣快步朝巡查司趕去。
“叫你子不要耽擱,你偏不聽,像個大姑娘似的,還非要換身衣裳,待會兒要是碰到了什麼事兒,可別怪老哥我自個兒溜了……”
王老哥絮絮叨叨地著,嵇垣滿臉無奈地聽著,好不容易等到王老哥歇口氣的時候,他立馬岔開話題:“王老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就在一刻鍾前,昨來城裏在景盛樓等著交貨的鮫脂商人被人殺了,屍身經檢驗後,確認凶器就是在現場發現的這枚箭頭……”
“等等,沒發現箭身和箭羽?”
“沒有,被人拔了,現場隻留下三枚這樣的黑色箭頭,看樣子是想把線索往你子這兒引,所以我才馬上趕來,要不然你子不準就沒了……”
“那我們現在……”
“先去巡查司避避風頭,等事情差不多了,你再回去。”
“可我的鋪子……”
“你子怎麼鑽錢眼裏去了?命都要沒了還顧得上什麼鋪子?”
“……”
嵇垣在心裏默默哀歎,隻希望爐子裏的火種能堅持到他回去,要不然,重新生火可是個麻煩事兒。
或許是色將沉,也或許是嵇垣所在的地方太過偏僻,附近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這鬼地方,平常還能見到幾個活人,這又下雨又黑,跟個荒山野嶺似的……”
王老哥又開始絮叨起來,不過嵇垣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經悄無聲息沿著腰間的刀鞘往上,摸到了刀把,然後輕輕地握住,借著雨過後的一絲月光,嵇垣看到刀柄下方那亮出來的一截刀身。
咕嚕!
嵇垣第一個反應就是他王老哥要對自己動手?自己這是上了賊船?
於是他悄悄地落後了一個身位,給自己留足反應的空間。
正在警惕周圍的王老哥沒有發現嵇垣的異狀,嘴裏依然像是自言自語地吐著話,聲音不大不,在這安靜的所在卻顯得很清楚。
滴……答……滴……答……
輕緩的雨滴聲中,王老哥周身寒毛乍起,耳畔傳來一陣陣微不可聞的弓弩拉弦聲,那緊實的聲音,讓他意識到接下來怕是難以善了了。
一,二,三……媽的,足足有十餘把弓弩正瞄準這裏。
王老哥的心情很是糟糕,不過見慣生死的他很快便冷靜下來,眼前當務之急:一是讓嵇垣安全到達巡查司,他作為與犯人直接接觸過的重要證人,決不能在這裏死去;二是想辦法通知巡查司的同僚,一定要將這幫膽大包的人給緝拿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