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月四日風雨大作(1 / 2)

對於居住在長留縣的百姓們來,秋是個好時節,剛剛告別了夏日的燥熱與潮濕,冬日裏那刺骨的寒風離著他們也還遙遠,秋高氣爽,心曠神怡。白忙乎完了地裏的莊稼,晚上三三兩兩的圍坐在一起,男人們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女人們則嘰嘰喳喳的談論著誰家的姑娘待字閨中,誰家的夥子身強力壯,好一派熱鬧喧騰的景象。

不過這些似乎和白長生都沒有什麼關係,他自己一個人躺在磨盤上,雙手盤在頭後,嘴裏還叼著一根剛脫完穗稻子。不過用閉目養神四個字來形容他現在的狀態其實也並不準確,因為他連兩隻耳朵都閉了起來,根本沒有聽見身旁不遠處一位中年婦人的大聲呼合,口中依然怡然自得的哼著那首十餘年未變的曲,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那根稻穗不住的搖晃,卻始終沒有掉下來。

中年婦人叫喊了幾聲之後,卻不見白長生有什麼反應,頓時失去了耐性,順手抄起牆角處近十斤重的鐵鍬,氣勢洶洶的來到白長生的近前,一把奪過那根已經在白長生口中旋轉了半晌的稻穗,重重的擲在地下。不過即便是這樣,她好像仍然不解氣,又伸出船一般的右腳,在稻穗上反複碾壓了幾遍,隻是有心的人不難發現,在如此的蹂躪之下,那根稻穗卻始終沒有一絲折斷或破碎的跡象。

處理完讓她頭暈目眩,心煩氣躁的稻穗之後,中年婦人立即又想將怒火發到罪魁禍首的白長生身上。隻見她圓睜雙目,伸出藤條般粗細的食指,指著白長生的鼻子,張開血盆大口,立時便要口吐蓮花。

可誰知,偏偏就在這萬事俱備,一切均已準備妥當之時,卻隻見中年婦人那綠豆般的一雙眼睛快速的轉了兩圈,臉上的怒容便在這兩圈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已經伸出去的右手緩緩下垂,其餘的四根手指也舒展開來,輕輕撫摸了幾下白長生的肩膀,同時還和顏悅色的道:“長生啊,孫大嬸叫你呢,你沒聽到嘛?”

白長生似是已然習慣了孫姓婦人的這幅嘴臉,連嫌棄的功夫都不想費了,隻是平靜的道:“有事事,沒事別耽誤我曬太陽。”

孫姓婦人強忍怒氣,抬頭看了看烏雲密布的,皮笑肉不笑的道:“這眼瞅著便要下雨了,哪裏來的太陽啊?跟孫大嬸回屋吧,心一會雨水來得及,淋濕了要著涼生病的。”

見白長生沒有搭理自己,孫姓婦人暗自啐了一口,然後放棄了勸白長生回屋的念頭,隻好搬了一把椅子過來,坐在磨盤旁邊,接著語重心長的道:“長生啊,錢員外在縣東頭有一處宅院,兩麵火牆,四條地龍,取暖用的爐子聽足足有十八個之多。是專門為了冬避寒準備的,所以平日裏沒人住,估計大半年這樣荒涼下來,現在怕是髒亂的很。這幾你過去打掃打掃,不僅自己有了安身的住處,幹好了錢員外還另有賞錢,一舉兩得,真是件上掉餡餅的好差事。”

誰知白長生聽完了中年婦人的話,還是頭不抬,眼不睜,隻是淡淡的回複她道:“若真是好差事,你自己怎麼不去?”

孫姓婦人聞言,終於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勃然大怒,將聲音又提高了幾分,吵嚷道:“好你個白眼狼啊,眼瞅著也是十六七的大夥子了,成還遊手好閑,混吃等死的。不下地幹活不,就連家裏這些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的活計你也從不伸手。現在長大了,別的本事沒見長,脾氣倒是一比一大了啊?我好心好意的幫你想出路,你不領情也就算了,倒還敢跟我頂嘴了?要不是我們兩口子心善,十多年前你就餓死在長留縣北門的那顆杏樹底下了。”

別看孫姓婦人吵嚷的厲害,所的事情卻也屬實。白長生六歲的的時候,孤身一人流落到長留縣,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餓暈在縣北門的一顆杏樹之下。恰巧遇見孫姓婦人的丈夫唐仲山外出采買,被其救回,這才保住了命。

別看家有河東獅,但唐仲山卻是一個菩薩心腸的莊稼漢,更因夫妻二人無兒無女,唐仲山便將白長生視如己出,關懷備至,有什麼新鮮水果蔬菜之類的好吃的,都可著白長生先吃,甚至還經常瞞著妻子偷偷藏一些雞鴨魚肉,自己不舍得動一口,全部留給白長生。

不過來奇怪,隨著白長生年紀漸長,飯量倒是越來越了,吃的一比一少。這委實讓唐仲山擔心了許久,起先是以為這粗茶淡飯的孩子吃不下,唐仲山不顧妻子的百般阻撓,毅然決然的拿出省吃儉用兩三年的積蓄,帶著白長生去了一趟全長留縣最好的飯店酒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