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滅的燈光下,一個俊朗的少年正手捧一本古書孜孜不倦的研讀著。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衡。有先民之山。有盤木千裏。”他看的入神不知不覺竟輕聲念了出來,一字一句反複思索其中的意思。
“寒,快出來,看看你父親挖出什麼好東西了。,一盞還在亮著的古燈!”門外,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聽其語氣就能聽出顫抖與激動。
“知道了,知道了。”被稱作寒的年輕人很從容的放下手中書卷,施施然起身打開了房門。他家的院子下有一座古墓,自從父親無意挖出一塊竹片後就瘋魔一般不可收拾。他也曾拿著竹片翻來覆去看過,雖然可以辨斷是古物但上麵的字跡卻早已模糊不清了。
“要是先生還在倒可以請他看看。”他當時不由想起了教自己寫字的盲眼先生。至於父親一心一意要往下挖他倒沒什麼意見,在這片山村隻要是無主之物誰先看到就是誰的,更別這個古墓還在自家院中。隻是一想到自己一家在這墓上住了幾十年他還是有些不自在,另外的話如果能挖出幾本古籍就完美了。
他是整個村內唯一識字的人,時候有幸跟著一個外來的盲眼先生讀書寫字。雖然村內如今也在宣傳九年義務教育,但在這個落後貧窮的山村中真的難以實施。
李寒是因為當時盲眼先生入住村裏後才挑中的,大概當時村長覺得村中需要一個讀書人於是親自上李寒家中勸,因為李寒當時剛好八歲年紀最為合適。如此,李寒才得到了一個接觸書本的機會。
本來李寒父母還覺得一個瞎眼先生能懂幾個字,可是當先生瀟瀟灑灑寫出一篇筆走龍蛇的字帖後再也沒了聲音。他們其實什麼也不懂,不過那篇字帖工工整整,大統一,一眼看上去漂亮就是了。反正在他們看來隻要湊合就行,家裏的娃能學個加減乘除,寫的了信就夠了。
第二父親就拎著兩隻雞一瓶自家燒的酒帶著李寒去了盲眼先生那。先生正在房裏摸索呢,父親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笑嗬嗬的“哎呀!先生啊以後您有什麼事使喚我家子就行,每飯菜我都讓寒給你帶過來。您啊,就在床上坐著就行!”
盲眼先生順著父親引導坐回了床上,也笑著“唉,我這不是剛到新地方不熟悉嘛。再我這眼睛是快瞎了,但好歹還勉強看的見一點,李寒是吧?在哪呢讓我看看。”
李寒怯生生的看著這個弱不禁風的先生,年紀三四十歲左右長相一看就知道是讀書人,白白淨淨的。就是他那雙眼睛實在嚇人,純白的眼睛幾乎看不到瞳孔,仿佛黑暗中的幽靈。
李寒被父親拽了過來,他實在害怕這位先生。先生倒不以為意,摸了摸他的手和臉點點頭“還不錯,年齡是大了點但還來的及學。”
父親一聽高興壞了,把雞收拾了一隻拿去燉了,又回家弄了幾菜和先生把酒喝了半瓶,心滿意足扔下李寒回家去了。用他的話是不能耽擱先生教學,咱老李家也要出個秀才了得趕緊。
就這樣李寒留了下來,平時跟著先生讀書識字,還得照顧這個四十來歲的人生活起居。在農村拜師那就相當是第二個爹一樣,孝順恭敬一樣都不能少。而盲眼先生手中紙筆無數,藏書更是上千餘本。雖然先生對李寒態度一直不怎麼好,但還真的教了他不少東西。這個號稱還能看清路的盲眼先生每次把臉往他寫好的紙上一貼,似乎真能看見那些鬼畫符一樣的字。李寒識字的賦還是有的,但他寫出來的就很難看了,為些他從都不知道抄過多少書。先生一直教了他八年,在他徹底掌握毛筆和能寫一手漂亮繁體後開懷大笑。甚至那一晚還請李寒喝了頓酒,雖然菜和酒都是李寒家的。
那晚上先生真的很高興,摸著李寒的頭“我活了快五十年,最後也教出了個學生,對得起老師們了,也沒遺憾了。”
李寒性子生有些淡漠,但那一刻他似乎預感到了什麼,恭恭敬敬給先生倒了杯酒,再恭恭敬敬叫了聲“師父。”
先生愣了愣,李寒以前都是叫他先生的。不過他隻是點了點頭,吃完了就讓李寒回去了。第二他過來時,先生躺在床上身體已經涼透了,後來村裏大夫過來看是服了毒,自殺的。盲目先生是坐車來的村子,帶過來的隻有幾大箱子書,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家人。父親置辦了棺木,村長叫了人,大家合夥在後山挖了個坑就把先生埋了。他很早以前就和村長過,別無長物,隻有那些書就留給他以後的學生,於是那幾箱子書就都成了李寒的了,被他都搬了回來。
門打開,深秋的夜晚一片蕭條。陣陣冷風吹過李寒的身體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院子裏坑坑窪窪的,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跪坐在地上不斷仰望雙手高舉的一盞銅燈。時間仿佛靜止,那個人隻是呆呆的看著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