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一襲墨綠色絲絨敞裙,外麵披著黑色貂絨大衣,濃妝豔抹,長長的指套搭在手臂之上,步伐輕穩,麵色漠然。
池菱恭敬地叩首行大禮,“枂寧不孝,給皇祖母請罪,皇祖母萬安。”
太皇太後繞過她走到軟塌上坐下,身後的嬤嬤跟了上來為她褪去大氅,又端來熱茶。熱茶捧在手中,她低頭看著還跪在地上的池菱,不急不慢,潤了潤嗓子。
時間不長不短,她把茶杯抵給嬤嬤,清了清嗓子,說:“菱兒在外辛苦了,聽說一回宮就惹得你皇兄將你關了禁閉?”
“皇祖母恕罪,孫女不孝,讓皇祖母憂心了。”
“憂心倒也不必,你在外多年雖然回來了但也算是功成身退,敘國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太皇太後頓了頓,抬眼來,“你先起來吧。”
“是,多謝皇祖母。”
池菱一直低著眼睛,侍女將她扶到一旁,她剛準備坐下,太皇太後卻說:“菱兒在夫家同家母說話都是這般的嗎?”
她頓住,有一些的驚訝,卻也緩緩站起,低頭說:“夫家母親為人謙和,大多不計較這些細節。”
“不計較?”太皇太後冷笑一聲,傲慢地說,“她不計較是因為你是敘國的枂寧公主!依仗的是我們敘國這座靠山!”
太皇太後語氣嚴厲,池菱愣在原地一身冷汗。她低著頭,聲音微微顫抖,“皇,皇祖母教訓的是,是菱兒在外怠慢了,丟了母國的臉,還望皇祖母教訓。”
“哀家連你母妃都不敢教訓,哪裏敢教訓你。”
池菱輕輕握了握手,一抹委屈湧上心頭來。許久,太皇太後擺了擺手,接著說:“罷了,這些事情不提也罷。哀家過來看你,也是許多年沒有見了。我們敘國的公主做到你這個地步也是祖上保佑,隻是你剛剛回來就惹得你皇兄生氣,實在不應該。”
“是,菱兒知錯了。”
“你倒也沒什麼錯,哀家這幾日也想過了,”太皇太後閉眼吸了一口氣,稍稍緩和一些,順著這話說,“你雖然還是我敘國的公主,但是你畢竟已經嫁出去了,此番被迫回宮也是為了敘國大業。不過,既然是嫁出去的公主自然是不能呆在這後宮之中了。”
池菱微微抬頭,太皇太後隻說:“哀家會在宮外給你安排一處府邸,你這就拾掇拾掇搬出去吧。”
太皇太後原是不會管這些閑事,池菱想要出宮的目的自己心裏再清楚不過了,隻不過太皇太後能親自過來與她說這些,怕是……
“哀家自然是為了你好,以後每月也不比進宮來給哀家請安,”太皇太後起身,嬤嬤上前扶著她走了過來,池菱又微微低下頭去,“那些個大臣們喜歡嚼舌根,你就在宮外好生生活,需要什麼隻管要就好。”
池菱欠了欠身,聲音有些顫抖,忍了忍,還是開了口,“枂寧,謝過太皇太後大恩。”
“回宮。”
“恭送太皇太後回宮。”
池菱久久無法站起身來,還是一旁的貼身侍女過來扶她,一麵安慰道:“公主,太皇太後怎麼能這樣?公主這一生都是為了敘國,犧牲了這麼多,現在好不容易回宮了,可是,可是卻要公主走!”
“這就是皇宮,”池菱扶著翩兒,愣愣地說,“皇宮太可怕了,這些女人一個個都是為了自己和家族的名譽,他們比衝進嘉裕城的士兵更可怕,比衛家的地牢更可怕!翩兒,這就是皇宮的女人,為了不讓那些流言蜚語傳進她的耳朵裏,任憑我有再大的功勞,都隻不過是換回了一條性命!”
翩兒知道池菱心中有多痛,但是池菱離開敘國十二年,早就沒有了任何依靠,隻能任人擺布。
“公主,翩兒會一直陪著公主,既然公主覺得皇宮可怕,那翩兒就陪著公主一起在宮外住著。宮外的日子自由,公主不是一直都想這樣嗎?”
池菱點了點頭,深深呼吸,“是,是啊。”
這個國家放棄了她,她便再也沒有負擔了,也再也沒有責任了,她可以不再是枂寧公主,不再是池菱。
池菱離開皇宮的這天池淵因為軍事沒有來送她,她帶著翩兒獨自走在出宮的路上,那裏,已經有太皇太後安排好的馬車等候了。池煙滿臉是淚地拉著池菱的手,她們是一個母妃所生,但池菱離開皇宮的時候池煙隻有四歲。
她給不了一個姐姐該有的職責,她隻給池煙一個東西,告訴她,這是父皇的東西,可以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