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冬去春來(2 / 2)

“鬼哥”每喊一次“媽媽”,都會想剪刀一樣刺在劉建設胸口。他在夜裏去上廁所的時候,看見工棚那隊木頭,總想自己一頭撞上去。不是他沒那勇氣,是楊彩霞曾經告訴過他: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鬼哥”就是他的親生兒子,燕燕就是她的親生女兒,都要視同己出,照顧好他們!這是楊彩霞同意和劉建設當初走在一塊的前提條件,當時劉建設欣然答應的。但自己無法原諒自己犯下的錯誤,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生活還得繼續——劉建設看著自己的右腿,楊彩霞不在了,他更要撐起這個家,把兩個孩子照看好。看到劉春燕的樣子,他有些心酸,扶著拐杖,端來熱水,跟劉春燕把臉和頭發洗幹淨;拿來鏡子,讓劉春豔自己把她的頭發梳好,紮好;把身上的髒衣服換掉,一邊指導一邊幫忙把衣服洗好。又走到“鬼哥”床前,把睡眼惺忪,滿臉汙垢的叫醒,穿上幹淨衣服,讓劉春燕照看弟弟洗完臉。兩個孩子的樣子仿佛突然回到了從前,劉建設略帶欣慰的笑了。從口袋裏摸出兩個紅包,給兩人一人一個:這是壓歲錢!又掏出幾塊錢,告訴劉春燕:帶弟弟去商店買瓶酒,剩下的錢,你給弟弟和你,買點吃的玩的——“鬼哥”和劉春燕臉上稍微露出了點喜悅。

一直在家幫忙的楊母,在院子裏看著劉建設,眼睛也酸了,眼淚又一次順著布滿皺紋的臉上流下來,啜泣著:年難過——年難過——年年難過——年年過!。劉春燕拉著“鬼哥”路過“甜蜜蜜理發店”,兩人不約而同地都停在門口,門緊鎖著,櫥窗的玻璃泛著光,能看到他倆的身影。收拾整齊,幹淨的理發店,還是那夜打烊時的樣子。劉春燕看著“嗚嗚”哭著的“鬼哥”,蹲下來,紅著眼擦掉他的眼淚,:貴賢,不哭了,媽媽在山上看點會不高興——走,去商店吧——路邊的村人,看著姐弟倆,有人也在抹眼淚,有人想朝他們什麼,又咽下去——

尺水河水幹了,枯竭的河床如同幹涸的淚眼;孤寂的河堤,悠遠綿長,伸向粉清江;裸露的石頭上還留有水的印痕,河道裏凜冽的風,肆虐著發黃的枯草,陰冷處的薄冰“嚓嚓”掉落,融化……爛醉是他夜裏的常態,微醉是他白的狀態,因燕燕媽而戒酒,因楊彩霞而喝酒。養病在家的劉建設,扶著拐杖,在工棚裏踉蹌著,繼續著他的活計。“甜蜜蜜理發店”重新開張了,門頭換成“新時尚理發店”,刺眼的彩燈不停旋轉著,後半部分的臥室換成洗發區,大音響裏播放著“冬裏的一把火”,在街巷裏流瀉——顧客還是那些顧客,再也沒有楊彩霞的身影。

迎春花開了,蓬頭垢麵“鬼哥”拽著劉春燕,姐姐,迎春花開了,迎春花開了劉春燕睜開眼:迎春花開了會怎麼樣呢?“鬼哥”迷茫地看著姐姐,劉春燕放聲道:一切都像剛睡醒的樣子,欣欣然張開了眼。山朗潤起來了,水漲起來了,太陽的臉紅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