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安寧,自古繁華,有書生意氣,也有才子風流。
一年前,“三曹先生”榮歸故裏,讓原本平靜的徽州動蕩了起來。自那之後,那座看起來並不如何顯赫的府邸便沒有安靜過,每日都有自詡“才子”之人自薦,在府外苦等數日,隻求得見“三曹先生”一麵。
或者,一些世家大族的掌權者,還會帶著令人眼紅古玩書畫,領著家族子弟登門拜訪,希望能拜入“三曹先生”門下。
一年過去,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卻沒有人能得“三曹先生”高看一眼。
越是如此,“三曹先生”的威望在這些讀書人心中的地位也就越高。似乎,趙三曹,本就該如此孤傲。
永安元年正月初五,徽州城還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之中,一個瘦的男孩挑著一擔柴火,領著一個女童進入了趙府。
男孩七八歲,雖然瘦,但雙眼中卻透出令人心驚的堅毅。女孩稍好一些,臉上依稀能看到富態,衣服雖然破舊,質地卻不錯。
氣寒冷,女童的臉被凍的通紅,許是餓得久了,便對男孩開口道:“五哥,我餓!”
男孩稍微停頓了一下,對女童道:“杏兒,忍著點,一會兒就有吃的了。”
女童懂事的點點頭,也不再言語。
在前麵領著兩人的趙府管事沉吟了一下,吩咐下人拿了兩個饅頭過來,遞給男孩。
女童看著熱氣騰騰饅頭,吞咽了一下口水,也不話,隻是看著男孩。
男孩放下柴火,道:“多謝趙管事。”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接過饅頭,遞給女童。
女童雀躍一聲,也不管饅頭燙與不燙,接過饅頭便狼吞虎咽起來。
見女孩如此,趙管事眼中也是閃過一絲笑意。接觸的久了,趙管事也清楚這兩個孩子的底細,女孩是富貴人家出來的,隻是家中遭難,被奴仆抱了出來,好歹留了條命。男孩是個孤兒,無父無母,不知來曆,自便跟著那座破落城隍廟裏的乞丐一起乞討。
來也有緣,那奴仆抱著女孩逃難時路過城隍廟,兩個本不該有任何交集的人就這樣相遇了。男孩自乞討,被那些大老爺們打罵得慣了,也懂得些人情世故,見主仆兩人落魄至此,便將乞討的食物給了兩人,可惜的是,那奴仆見女童有了指望,便一人逃命去了,留下女童孤苦無依。
女童年幼無知,隻記得娘親叫自己杏兒,有五個哥哥,五哥對自己最好。於是,從那開始,男孩就成了杏兒的五哥,他有了妹妹,不再是孤身一人。
男孩去乞討,要受盡白眼,還要防著同行,這又多了一張嘴,這條路便行不通了。許是可憐見,某日“三曹先生”外出踏青,見兩人可憐,便將他們帶回了趙府。男孩倒也爭氣,雖沒有聽過“君子不食嗟來之食”這樣的話語,卻深知其中道理,不願白白受人恩惠,便每日外出打些柴火,換些吃食。
“三曹先生”倒是勸過幾次,見男孩堅持,便不再多,隻是吩咐管家好生照顧。主人吩咐,下人自然不敢不從,況且這兩個的人兒,男孩聰慧明事理,女孩可愛乖巧,下人們平日裏對兩人也都極好。所以,兩人便算在趙府安了家,至今已過了半年。
一路穿廊而過,接近大廳時,五隱約聽見有人言語。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庭光,你何必如此固執。你我皆知,夏言已經年老,首輔之位,他還能坐幾年?待夏言致仕以後,放眼當今下,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屈指可數。徐文衍、古恒奇、言經,還有你趙庭光。言經還差些資曆,徐文衍差些鐵腕手段,古恒奇嘛,什麼都不缺,但到底,他古恒奇還是前晉遺民,即便當今有容人之量,恐怕下人也不答應。隻有你趙庭光,資曆、手段、聲望樣樣不缺,何況,你還頂著一頂得得厚的帽子,帝師!帝師啊,我大周統一下三百年,有幾位帝師?所以,夏言一走,首輔之位你唾手可得!”
“可你坐上那個位子,那裏會那麼輕鬆。子有氣吞下之誌,卻被滿朝權貴束縛住了手腳,當今子卻是也有大氣魄,竟想到了削藩、開海禁這樣的手段,以此削弱權貴勢力,借此收權。如今朝廷,已分為三派,一是那些清流口中老而不死的舊權貴,二是支持子的新權貴,還有一派嘛,便是那些賊心不死,卻又想置身事外的舊七國遺民。你趙庭光坐上那個位子之後,難道也想置身事外?哪有那麼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