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母不喜歡蘇澈自認並不是有什麼偏見,畢竟換做任何一個正常的母親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兒子與她這麼個女人在一起。就是隋益的父親,一輩子和技術打交道慣不會對人有偏見的持中守正的老學究在聽聞了孫子母親那些過往之後也是沉默了半晌沒說話。
父母雙亡出身不好這種事也就罷了,隋母倒也不計較這些。最要緊的是這人有案底,坐過牢,底子不幹淨。更遑論還有何優璿那檔子事梗在中間,隋母沒有見麵就打她,已經覺得是自己有涵養了。
隻不過她防了半天,後頭她和隋益還是連孩子都生出來了。事已至此,生米煮成了熟飯隋母也不好喪盡天良的去幹那種去母留子的事情。畢竟說到底還是千金難買一個我喜歡,怪隻能怪自己養了隋益這麼個倒黴孩子,這便隻能忍著晦氣睜隻眼閉隻眼的認了這未來媳婦。結果後頭突然又有了變數,蘇澈像是和自己兒子鬧翻了,不單過年沒跟著回來,也再沒讓她抱著大孫子北上。
麵上不好說,當母親的內心是樂開花的。不說自家兒子好這種屁話,就以隋益這條件即使帶個孩子婚戀市場上也很吃香的,唐北北就是在這麼個節骨眼上再次跳出來的。本身她的個人條件家庭情況就不差,又有蘇澈這樣的人作陪襯,隋母肯定是一千一萬個願意選唐北北做兒媳婦的。
隻是前不久被隋益就蘇澈這事一問三不知、死活不開口的態度氣到了,隋母嘴上甩了狠話再不管他了,就不好直接插手他的婚姻感情問題,再加上想到情同手足的何母眼下這副境況,她倒也真是沒什麼大心力去搞事。
小半年過去了,何優璿還是沒有任何消息,著實也是愁人的一樁事。
這邊醫院裏隋母滿腹心事,離開醫院的蘇澈也是情緒幾番起伏,她根本沒有做好會遇見隋益的準備。即使這是在N市,他們的家鄉。急匆匆的招了部出租車,坐上車後座,蘇澈迎著司機師傅去哪的詢問,一時竟自怔住了。
去哪兒?
她能去哪兒?
除了那些黑暗的記憶和過往,這地方,還與她有什麼關係嗎?
遲滯了片刻,她隻能囑咐司機先開車。年節時分,街上行人寥寥。交通也格外便利順遂,除了紅綠燈外,車行暢通。不過十分鍾,就到了昔日車流滾滾人頭攢動的購物中心。看著不遠處掛了市立文保單位的基督教堂,蘇澈叫停了司機。支付了車資甚至都沒有等找零,她就徑自下了車。
購物中心外牆的LED屏上日複一日的放著廣告,超模的高奢走秀,魅惑而華麗。打在牆麵上的射燈,則將這處建築映得格外金碧輝煌。蘇澈在廣場上仰頭望著這建築外牆,夜色掩映下,似是炭筆勾勒的粗線條色塊,大喇喇的刺入眼眸。她眼眸酸澀,閉了眼。
記憶中的秘密基地早拆的不剩一絲一毫,除了那座教堂所有的地標建築都已經消失。這個城市,恐怕已經遺忘了經年前立在這裏的那片廢棄小木樓,以及木樓裏那個逝去的生命。
啪嗒。
臉上有水滴落下,冰冷刺骨。
下雨了。
她在心底低嚀。
沙沙的雨聲伴著四下裏路人略有些驚慌的聲音侵入了感官世界,可是她臉上卻再沒有被淋到一絲一毫。蘇澈睜了眼,入目的是一柄墨色的傘頂。
她的視線順著傘架構緩緩落下,望見了撐著傘的那隻手。膚色白皙,骨節修長分明,握著那柄傘手背上因用力致使靜脈血管微微緊繃突起。
隻望著那隻手,她便已經知道來人,並沒有撥冗抬頭,垂眸輕道:“好巧。”
隋益發了聲,坦然道:“一點也不巧,我是從醫院裏跟你到這裏的。”
他從住院部大樓出來時剛好看到她坐上出租車,便招了輛車跟在後頭。然後看著她呆站在這裏,沒多久,天上開始下雨,他便撐了早準備好的傘過來。
今天出門的時候,隋母就告知他拿傘。
“哦,那你為何又要跟過來?”她終是抬了眸,望向他,方才的那些驚慌失措奇跡般得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