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殿(1 / 2)

宮殿仍不時地顫抖,大地在記憶裏轟隆作響,呻吟著,仿佛拒絕承認曾發生的一切。陽光從牆縫透進,塵埃在其中飛舞、閃亮。牆壁、地板和花板上全是累累焦痕。燒得起泡的油畫和曾經金碧輝煌的壁畫的金箔上布滿了大塊的黑斑。牆飾中的人和動物像是活過來似的,試圖在那瘋狂時刻平靜下來之前逃開;而如今,就連這些牆飾碎片都被煙灰厚厚地覆蓋著。到處都是屍體,男人、女人甚至孩子。在試圖逃離時,他們中有的被無所不至的閃電擊倒;有的被如影隨形的烈焰包圍;有的則被宮殿的熔岩吞噬,那些熔岩就像活過來似的,四處流動搜索,直到再次冷凝下來。奇怪的是,那些絢麗的極品壁掛和油畫還是完好無缺地掛著,隻是有的由於牆壁的凹凸而掛得有些歪。精雕細鏤並有象牙和黃金鑲嵌的家具,除了由於地板如波浪般起伏而傾倒外,也是一無所損。看來那位靈魂扭曲的人隻是猛烈地打擊核心部位而忽略了周邊事物。

盧斯塞倫塔拉蒙在宮殿裏徘徊。大地仍在起伏,他靈巧地保持平衡。伊蓮娜!親愛的,你在哪裏?他跨過一個女人的屍體,淡灰長袍的下擺在血泊中拖過。那女人一頭金發,臨死前的恐懼使她看上去不如生前那麼美麗;她那仍然睜開的雙眸中透露著無法置信。你在哪裏,我的妻子?大家都躲到哪裏去了?一麵鏡子斜掛在起泡的大理石牆壁上,從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那灰、紅、金三色調和的長袍曾經極其華麗;如今,這件由商人遠從世界之海彼岸帶來的精心縫製的衣服已經滿是灰塵,一如他的頭發和皮膚,並且破爛不堪。他的手指在長袍的標記上撫弄了一會兒。那是個圓環標記,半黑半白,中間以一條蜿蜒的曲線分開。這標記應該有著某些含義,但他的注意力並沒有長久逗留在那極富裝飾的圓環上。他驚奇地盯著自己的身影:鏡裏的高個中年男子,有著一雙看透人世滄桑的眼睛;他曾經很英俊,隻是現在已是白發多於褐發,而且滿臉的焦慮勞累。盧斯塞倫開始輕聲地笑,繼而仰頭大笑;笑聲在了無生氣的宮殿大廳裏久久回蕩。

伊蓮娜,親愛的!快來這裏,我的妻子。你一定要看看這個!他身後的空氣開始起伏、發光,並固化為一個男人。那男人看了看四周,一臉厭惡地撇了撇嘴角。他不如盧斯塞倫高,除了紮在脖子上的雪白緞帶和及膝長靴頂部翻邊上的銀器外,一身俱黑。他心翼翼地走著,極其講究地拎著長袍以免碰到屍體。地板仍在餘震中顫抖,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個盯著鏡子狂笑的男人身上。

晨曦之主,他,我為你而來。盧斯塞倫突然頓住笑聲,轉過身來,看上去並不驚訝。哈哈,有位客人。剛才是你在話麼,陌生人?馬上就是唱頌歌的時候了,這兒所有的人都歡迎參加。伊蓮娜!親愛的,我們有客人!伊蓮娜!你在哪裏?黑衣男人瞪大了眼睛,飛快地瞥了一眼金發女人的屍體,然後看看盧斯塞倫。撒旦迷惑了你。那汙染在你體內竟然這麼根深蒂固了?那個名字,撒盧斯塞倫渾身顫抖,伸手似乎要擋住什麼東西,千萬別出那個名字,太危險了!看來你起碼還記得一些事情。對你來危險,傻瓜,不是對我。你還記得什麼?快想啊,你這個瞎了眼的笨蛋!我是不會讓你死得糊裏糊塗的!快點想啊!盧斯塞倫盯著自己高舉的手,入迷地看著汙垢的圖案好一會兒,然後在比手還髒的長袍上擦擦手。他的注意力又回到那個男子身上。你是誰?你要幹什麼?黑衣男人傲慢地挺直身子道:我曾被稱為艾蘭墨倫泰覺奈伊,但現在希望的背叛者。盧斯塞倫低聲。塵封的記憶被慢慢攪動了,但他扭開頭,回避它。

看來你的確是記得一些事情。是的,希望的背叛者。人們都這樣叫我,就像他們叫你為龍。但不像你,我坦然接受這個名字。他們這樣叫我是為了辱罵我,但我會讓他們跪下來頂禮膜拜我。你會拿你名字怎麼辦呢?從今開始,人們會叫你弑親者。你會怎麼做?盧斯塞倫皺眉看著被毀的大廳。伊蓮娜應該來這裏歡迎客人的。他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語,隨即提高嗓門喊道:伊蓮娜,你在哪裏?地板顫動著,金發女人的屍體移了移,像是響應他的召喚,但他並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