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高飛坐在府衙大堂內,案牘上擺放了關於許六的身份造冊,另外的東西,包括了一套殺豬刀具、半隻斷開的翡翠鐲子。
“大人,翠屏峰前日發生大火,不像是災,我等上山查探一番後找到了幾間沒有被燒盡的木屋。
大人您也曾在兩河鎮待過,自然知道翠屏峰乃是兩河鎮百姓畏懼的荒山,幾十年來有不少人走進山裏再也沒能出來,就連經驗最豐富的老獵戶都隻敢在山腳附近打獵,可山上竟然有人住,此事實在詭異……”老捕快伏低著頭,如實稟報為什麼他們昨晚會前去翠屏峰巡山。
華高飛安靜地靠坐在木椅上,聽完案件細節,沉思了幾息時間,冷聲道:“也就是,昨夜是你們想要抓住那個老者,但是他奮力反抗,並且大火也是由他燃起,你們失手殺了他。
隨即,老者的同伴得知消息後,趕往鄧捕頭家替他報仇?”
老捕快道:“屬下們的想法確是如此,不過,其中案情還由大人定奪。”
華高飛的眉毛緊緊皺著,此案看起來合情合理,隻是一起仇殺案件。
但是,昨晚老者和他的同伴為何會出現在翠屏峰?那人為什麼不在鄧有為等人圍捕老者時出手,而是在深夜時潛入鎮子襲殺鄧有為一家?甚至留下了殺人所用的刀具。
捅進鄧有為胸口的殺豬刀就擺放在桃木桌上,經過了一個晚上,血跡變得暗紅,血腥味卻仍沒能散盡。
華高飛用手指肚試了試刀口的鋒銳程度,刀刃觸碰他的大拇指肚時發出“沙沙”的聲音。
刀口很鈍,他愣住了。
“對了,屬下還想起一件事情。”老捕快抬起頭看向華高飛,“昨晚那個死去的老頭在放火之前了兩句奇怪的話。”
“什麼話?”
“呃……他‘是你?怎麼會是你!’然後就掏出火折子點燃了幹草。”
“難道你們之中有他認識的人?”
“不清楚。那人分明不是兩河鎮人,我敢肯定在此之前沒有見過他。來也很奇怪,昨晚那團幹草居然碰到火星子就猛地爆燃……”老捕快聲嘀咕。
華高飛低頭忖度,本案中有太多疑點,他一時半會兒沒能完全地梳理。
許六家中。
柴火噗噗作響,許六不斷往石灶裏添加木柴。
灶上是一口鐵鍋,熱氣慢慢衝頂鍋蓋,熱水沸騰。藥草的清苦味從廚屋內往外邊的屋子躥,撐著下巴打瞌睡的沈浪揉了揉鼻子,從夢中醒來。
“鍋裏煮的是什麼藥?”他走進廚屋問道。
“我也不清楚,前兩年我經常在夜裏冒冷汗,胸口發悶,後來老爹不知道從哪兒配了一副藥回來,煎藥給我喝,這種病才被抑製住。”
“過了兩年時間,你的病還沒好?”
許六揭開鍋蓋,用一塊濕布裹住發燙的鍋環,倒了大半碗的湯藥後,他回答道:“我不是了麼,隻是抑製住,而不是治好,所以我每都要喝一碗這種苦藥。”
他歎了口氣,即使每都喝湯藥,可他還是對這種藥有所恐懼,每次喝了一碗藥以後,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被紮了一下。
雖然隻是一下,可那樣的感受特別真實,讓他無法從記憶中將之抹去。而且,每被紮一下,不斷的循環往複,就好像是吃飯睡覺一般,更讓他難以忘懷。
最初,許六還會喊痛,而最近半年來,他反倒覺得被紮一次挺舒服的。
可能已經習慣了吧。吹了吹湯藥最上層的藥渣,他把藥喝光。
“我可以看看藥材嗎?”沈浪突然問道。
“當然可以,我記得家裏還有一副藥,對了,就放在那兒!”許六指著廚屋一角的一個破爛櫃子。
沈浪走近竹櫃,這是一個由竹條、竹片和竹篾組合而成的櫃子。有著青黑色的竹子表皮,被蟲蟻咬爛的竹孔,表明它已被放置在這個廚屋內很多年,如果不是許六提醒,沈浪根本不會注意到它。
沈浪蹲下身子,不同於外部的烏黑,裏邊被清理得很幹淨,好像是每隔兩日就有人特意用幹布擦拭竹櫃的內部。
櫃子分上下兩層,許六的那副藥就放在上層。這一層隻有這副藥,很顯眼。
沈浪回頭想看一看許六,卻發現這子早就消失在身後,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他解開纏繞藥包的繩子,把整包藥放在灶上。沈浪仔細地翻看草藥的搭配,早在武當山上時,他每日必做的功課之一就是熟稔地辨別藥材。
“都是些補身體的草藥,這副藥看上去更像是給懷孕的婦人配的,與許六的夜裏冒汗,胸口發悶完全不搭邊際啊。”沈浪檢查完所有的草藥,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