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暗紅絨布(1 / 2)

梁忠文並沒有停止呼吸和心跳,但全身的髒器都在昏迷中緩速衰竭。卞總得知老友已到臨終之際,漂洋過海回國,隻為見上最後一麵,並隨身帶來了一份日期為去年的遺囑原件,說是梁董重托給他保管的。

梁忠文現在對於個人財產已沒有任何支配權,但卞總認為這份遺囑還是該交還於某人看看。

那是一封手書,梁忠文活了大把年紀,依然沒能學會用電腦打字,紙上的字跡是魏榮光猶如本能般熟悉的,用自己的右手也能夠仿得出,但這一次,這些蒼勁中帶著衰微的方塊字,千真萬確是出自父親之手:離世後,所有財產均贈予助理魏榮光。

這是卞總離職之前,梁忠文就已寫好的遺言,那時袁勁尚未因軍火案而被捕。

魏榮光想起父親昏迷前對自己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小榮,我希望下輩子,還能做你的爸爸。”

就在遺囑曝光的當天,梁忠文的主治大夫突然向警方提出指控,稱袁勁有可能給梁忠文投放了一段時間的慢性毒藥,蓄意弑父,謀財害命。

警方傳訊袁勁速來局裏配合調查,但袁勁卻在這時不見了蹤影,似乎是聞風躲了起來。魏榮光在電話中對吳若初說起這些的時候,手機忽然震了一下,冒出一條短信,號碼很陌生,但發信人是誰並不難猜。

透過字句,似能看見袁勁的一雙厲眼:恒遇汽修廠的魏老板,徽野的正牌繼承人,今晚來跟我會會吧,你的女人和兄弟,性命可都指著你了。

魏榮光的心口像被一隻鋼鐵拳頭捏了一把,眼前擊出一片血浪。

吳若初聽見電話裏的他如溺水一般,不停地問,“若初?若初你……你還好嗎?你現在在哪裏?快說話啊……”

“我?我能有什麼不好。我在家啊,你幹嘛問這個?”

“那你就在家呆著,先不要出去,聽見了嗎?我這邊還有點事,先不跟你說了……”

魏榮光掐斷電話,在血紅的眼幕裏飛快回複短信,手指一直都在按錯,僅僅四個字,便打了一分鍾有餘:什麼意思?

二十秒後,收件箱又傳來提醒:放心,我暫時還不會對他們怎麼樣,隻要你按我說的做就行,今晚我會告訴你地點,咱們哥倆兒見麵再聊。

魏榮光終於明白了,其實自己從來沒有贏下這一著棋。

從頭到尾他都處在下風,隻因他在乎著很多人,而袁勁沒有。

他閉了一分鍾眼睛,想好了每件事,隨後,將這兩條短信刪除。

他走進父親的病房,床頭的心電監護儀呈現著安詳起落的波紋,藥瓶中維持生命的液體順著空若無物的針管流進父親體內。不知過了多久,魏榮光忽地俯下了身,用自己的額頭在父親額上靠了靠,停留了稍許,一隻手溫柔地撫上了枕邊母親的相框。

這是他們一家三口最親密無間的時刻。

“我走了……”魏榮光說,“等我回來。”

依稀聽到門鈴聲時,吳若初正在陽台上踮著腳收衣服,衣物摸在手上有些澀悶,今天的空氣濕度很大,該是快要下大雨了。雨天一般都是具有助眠功效的,這不,芊芊睡了大半天午覺了,還賴著不肯醒。

吳若初回到客廳,才確認門鈴聲並非自己的幻聽。她一邊用腕上的發圈綁起頭發,一邊過去開門,門外一陣涼絲絲的清風,魏榮光衣角微揚,在風中衝她澄然一笑,好似還是十年前初初相遇時的純白少年。

“你怎麼來了?”吳若初又笑又驚。

魏榮光歪著頭問,“怎麼,不歡迎?”

“我們不是剛打過電話嗎?”吳若初拉他進來,用腳勾上了門,不期然嗅到他身上的煙味,似乎比平日裏更重,濃似烏雲壓城。

“對了,你……不用在醫院陪著他嗎?”吳若初遲疑地問,“他一直沒醒,這可……”

魏榮光忽然貼了過來,兜頭罩腦地將她緊擁入懷,“我想你了,不行啊?”

吳若初靠在他臂彎裏,心裏有些甜,“你一開始在電話裏說,讓我在家呆著別出門,是不是因為你要來找我?”

“嗯,當然是啊……我剛才在門口望過風了,你先生的車不在。”魏榮光蹭了蹭她的肩頭,以此拭去了自己眼睛的微濕。

還用問嗎,他一定還要來見她一次,在今晚之前,再抱抱她,就這麼抱著。

“你少動歪念頭,芊芊在睡覺,馬上就要醒了,她說很久沒見你,還問你是不是不疼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