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若初喉頭幾乎沁出一口血,“什麼?”
“他現在用的是梁董的辦公室,在頂樓。”
“然……然後呢?”吳若初腦中閃過魏婆上吊時的獰酷神色,還有魏念萍在遺照中的黑白殘笑,這些可怕的魏家人,就連他也……
“然後他看見我了,就轉身下來了,說他剛才在吹風……加完班後,我沒讓他回家,把他拉到天橋上去喝酒,愣是拖了他一整晚,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吳若初微一哆嗦,心頭燙得像燒軟的蠟,“嗬,可能他真的在吹風呢,誰知道他啊。”
小陳的愕然中已有微怒,“你真這麼想?你就一點都不心疼他嗎?”
“他要我心疼有什麼用,我也幫不了他什麼,他想選的不是我,這是他親口說的。”隻要一記起他那天說過的話,吳若初就如同被釘了千百根毒針。
“那你也得看看他都什麼精神狀態了,若初姐,別跟他爭了,他如今誰都沒了,誰都不要他了……要是連你都跟他賭這口閑氣,他還有什麼盼頭?”
“如果他是因為跟我分手才這樣,五年前他又幹什麼去了?我再說一次,他根本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某樣比我更崇高的事業!就算他真跳了,我也不用負半點責任,不會流半滴眼淚!”
她說完眼淚就下來了,摔手便走。
小陳在她身後呆站半天,末了,歎出一枚煙圈,“萬一真有下次,我還能攔得那麼及時嗎?若初姐,你傷心的時候可以恨他,可他傷心的時候,你讓他怎麼辦。”
小陳步履疲然地走到樓下,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忘記跟若初姐說了,昨天夜裏,在那扇夜來風急的窗口旁,還擱著那枚暗綠的玉墜,繚亂的紅線盤繞著一麵粘好的破鏡子,鏡麵反射出摩天大樓外的霓虹碎芒。
若初姐為什麼要說,他做這些事根本不是為了她?
那兩件東西,連同他,不都是屬於她的嗎?
小陳離開後,吳若初側躺在嶽皚家的沙發上,神魂恍惚。
她真的一點也沒想過,魏榮光會有輕生的念頭……她還以為他早就心如金鍾鐵石,沒有什麼是他扛不住的……
魏榮光這樣做一定不是因為她……對啊,他沒有那麼愛她,否則又怎麼會一次次放開手?
吳若初記起了那天在醫院門口的一番對話,當時他說,他沒有完成那件事,他完不成了……
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會站上頂樓的窗台?
吳若初跟了他這麼多年,怎能不懂他的心。他想要的複仇,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袁氏父子如今的處境,多是自取其辱,未必會使他有親手雪恥的快意。
她將自己蜷成一團,一手按住心髒,如蚌殼緊護著懷裏將碎的珍珠。如果他真的從那窗口一躍而下,她再如何恨他,也無從恨下去了……她不敢想,她不敢想……
“剛才你出去見誰了?怎麼這副樣子……是不是魏榮光又惹你了?”嶽皚坐到她身畔,把陷進沙發裏的她緩緩扭過臉來,以求證她是否哭了,“魏榮光那個仇還沒報完嗎?現在他爸爸不是在病床上躺著嗎,該適可而止了吧?”
“不,他不滿足。”吳若初說完,沒聽到嶽皚的回應,抬眼瞥去,嶽皚竟然呆望著沙發後。
吳若初刹那回頭,盧凱已不知何時進了門,一扔鑰匙,滿頭的汗往下滴得濃墨重彩,額上凸起一塊紫,嘴唇皮滲著半黑的血,臉上被刮出了一道道指甲印,有點像紅筆批改出的錯題。
他騷氣的粉色襯衣上全是灰泥,領帶也扯成了麻花,他揪下來往地上一踩,抬腿跳過了沙發,落在嶽皚麵前,“這日子他媽的過不下去了,她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把我當球踢,我可是她孩子的爹,她無情,我就陪她無義!喂,我離婚你覺得怎麼樣?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我就離了婚來娶你,氣死她那個瘋婆娘!”
體虛的嶽皚聞言,一張臉忽白忽紅。
“那你們聊吧,我先出去一趟。”吳若初適時退出,不去打擾盧凱對著一小時前剛做完人流的女友洽談終身大事。替他們帶上門時,她已經知道嶽皚會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