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朱雅曼把食指伸進鳳冠回環的暗道之中,整座鳳冠亮得迷人眼,她什麼都看不清,那些深溝窄壑也不是她的手指能夠進出自如的,她剛探手掏了掏,恩錦就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別!你千萬不要……我、我來幫你找……我對這鳳冠熟……”
隨即就猛一抬手去摘頭上的鳳冠。
“啊?”朱雅曼見狀,趕忙製止了她,“幹什麼啊,一截指甲而已,把你急成這樣……回頭再說吧,我好不容易才擺出了最佳位置,你可千萬別動它!坐下坐下!”
“哦……”恩錦顫抖著坐回了椅子,“那、那好,我們就快點拍照吧。”
攝影師脆脆地吹了一聲口哨,恩錦克製住臉上的惴惴,用聽覺捕捉到攝影師的方位,把腦袋轉向他,虛無地看著鏡頭。
小西湊了過來,舔了舔她的手背,溫熱的舌頭令她感到些許複蘇,她衝鏡頭露出了絕美的一個笑。
她的親人馮九並沒有看見她的笑,而是直盯著那盞鳳冠,目光漸漸寒起來。
他照顧恩錦多年,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臉上的一絲異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遑論今日如此反常。
壓抑已久的徐家雜役馮九,如披著羊皮的獸,嗅見了半生渴念的血腥。
徐恩硯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馮九收住了陰狠神情,又換上仆人的微笑。離開照相館時,恩錦緊抱住手上的妝奩,像是母親護著嬰孩。她想了又想,還是不敢把剛才的事告訴哥哥,以為這樣就能當作沒發生過。
照相館老板叮囑三位小姐百日後再來拿照片,可最終,這套喜照成為無人認領的棄物,隻除了徐恩硯當天從廖子君的攝影師手底下偷出來的一小張底片,他不想厚著臉皮讓子君送一張照片給他,隻能采取這種順手牽羊的方式。
第二天,徐恩硯就去影印店洗了張五寸照,放在錢包的隱蔽處,直到走回了徐家的宅邸門口,他還攥著錢包不撒手,一邊抬頭望風,一邊埋頭猛看照片上的人,他最喜歡的女人,她穿著婚紗,就像要嫁給他……
這時,他不期然感到肩頭上挨了一記輕拍。
他刹那回頭,有個女孩穿著藍布印花裙子衝他輕笑。
他們有多久沒見了?
“唐櫻?你怎麼來了?”徐恩硯有些出其不意的驚喜,“剛到嗎?唐叔叔呢?”
“嗯,我們剛到,我爸聽說徐叔叔這段時間總病著,就過來看看他,我們兩家好多年都沒聚過了……喏,我爸去那邊抽煙了。”唐櫻指了指遠處,隻見唐鐵山一身布衣肅立,手執煙鬥,身形偉岸中透著一點蒼老,歲月還是在這個鐵漢身上留下了痕跡。
當徐恩硯駭覺自己手上還拿著那張照片的時候,唐櫻已經非常八卦地望了過來,“恩硯哥,你剛才鬼鬼祟祟地在看什麼?咦,新娘子?你結婚啦?”
“沒有,沒什麼……”徐恩硯慌忙收起照片,衝唐櫻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哪有什麼新娘子,你看錯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徐恩硯如何知道,他的新娘永遠不會是照片上的女人,而是眼前婷婷而立的姑娘,她才是他今後的妻子,是真正穿起婚紗將身嫁予他的人。
“對了,你們怎麼站在外麵不進去?”徐恩硯掏出了家門鑰匙,隔著大門,他隱約聽見了小西激亢的吠叫,這小家夥一向溫順親熱,今天是怎麼了?
“我們按了很久的鈴了呀,可是沒人來開,隻有小西在猛叫。”唐櫻攤手。
“這怎麼可能?家裏明明有人啊。”徐恩硯心中陡地響起警報,別說家裏侍衛仆從十幾人,就算再不濟,恩錦至少是在家的,她出門絕對不會不帶小西。
鑰匙在鎖孔中咯吱一扭,大門應聲而開,整個宅院靜得像墳場,杳無人跡……徐恩硯剛走進去幾步,小西就從主樓那邊飛奔而來,前爪亂抓,狂叫不止,徐恩硯嗓子一腥,看見小西咧開喘氣的嘴上一片血汪汪。
小西用牙齒扯住徐恩硯的褲腿狠命往主樓的方向拖,徐恩硯一直被它帶到恩錦的房裏,隻見恩錦跪坐在地板上,淌著眼淚,麵如枯骨,手上的匕首正抖抖顫顫地橫在她森白細脆的手腕之上。
“哥,我們完了……”恩錦慘笑,“鳳冠被馮九拿走了,他什麼都知道了!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