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晝酒吧從來不會把客人拒之門外,哪怕這客人是個警察,而且隻點最無趣的啤酒。既然鄭煦說自己是來喝酒的,那麼莫語冰也無需想太多,聽憑他高興便是。
就算鄭煦對她確實有興趣,也和其他男客無異,她不能靠他太近,但也沒有必要把他推得太遠,換下了警服,他其實就像個孩子,有時甚至會跟她發些工作上的牢騷,說每天都坐辦公室,查些雞零狗碎的無用資料,寫一大堆繁文縟節的報告,太多形式主義的東西,令他很厭煩。
“你們不用出警,說明社會秩序好,沒有壞事發生。”莫語冰如是替他開解。
“你錯了,那隻能說明壞事在我們眼皮底下發生,我們什麼都看不見。”鄭煦捶了捶吧台。
“哦?這樣說也對,你們什麼都看不見……”莫語冰身體前傾,用一種玩笑的口吻問道,“鄭煦,那你看我是好人嗎?”
她問得輕飄飄,並不知道自己濃麗的嘴角正在微不可察地顫抖。
鄭煦望了她半秒,斬釘截鐵道,“你是。”
莫語冰愣了半天,終於挑了挑眉,“謝謝你了。”
極晝酒吧的人漸漸察覺到莫語冰和鄭煦走得稍近了點,有謹慎者將此事稟奏董灩,言辭間滿是憂患之意,董灩卻蔑然一笑,“隻是個剛從警校畢業的小警察,成得了什麼氣候?你們當真以為他鬥得過莫語冰?”
莫語冰也是這麼想,鄭煦跟我比還是太嫩了。沒錯,就算他再怎麼向她示好,她也有把握能夠置之不理。莫語冰試圖把他和自己的關係固定在逢場作戲的酒客與調酒師上,不是警察與毒販,更不是男人和女人。
然而,當鄭煦為了她而向一個喝醉的男客大打出手時,她才發覺很多事情都已脫離了預期。
那個男客醉得稀裏糊塗,肥厚的手掌竟伸向莫語冰胸口,眼裏迸發精光,莫語冰臉上沒什麼,心中早已罵聲四起,側了側身準備閃開,坐在旁邊的鄭煦已經一把擒住那隻齷齪的手向後反擰,義憤道,“你幹什麼?”
男客沒想到半路殺出程咬金,疼得呲牙咧嘴,酒醒了大半,“你他媽誰啊?放手!”
“我是警察。”鄭煦響亮地說。
莫語冰撣了撣胸口的衣服,冷眼旁觀。
“警察又怎麼樣?你是警察有本事別來這種地方啊!誰來這兒不是找樂子的?我他媽殺人放火還是搶銀行了?你沒權利管我!當心我去告你!”男客仍不老實,翻著眼珠。
鄭煦看了他一會兒,似是在思忖自己所作所為的妥當性,半晌,慢慢收回了手,眼中怒意未減,“你必須向她道歉。”
“道歉?我有什麼可道歉的?喲,你挺公正啊,急成這樣,估計是嫉妒放在她胸口的那隻手不是你的吧?我還就告訴你,她在這兒上班,你以為她能守身如玉到哪兒去?讓我摸幾下,保不準還求之不得呢……啊!”
鄭煦一拳揮過去,眼裏猶如岩石擦出火花般凶狠,男客痛叫著摔在地上,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哇呀呀一邊罵著一邊爬起來還手,數秒之間,兩人已打成一團。
吧台後的莫語冰傻乎乎地杵著,不敢相信局勢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明白鄭煦的反應為何如此過激,她感覺有些掛不住。
一直以來,莫語冰並不是不清楚自己對於異性的吸引力,拜倒於她石榴裙下的男人數不勝數,可是他們之中從來沒有誰為她打過架,她在道上混了這麼久,甚至連幫裏的兄弟都沒為她動過手出過頭,她向來自強,凡事都可以一個人扛,因此,麵對著眼前的局麵,她反而慌了神。
鄭煦已經製住了那個男客,他畢竟是警察,用不著多少力氣就可以揍得對方滿地找牙,旁邊也不乏圍觀群眾過來勸架,好歹是把他們倆拉開了。
男客大罵著說要找人端了這家酒吧,還要去投訴鄭煦,把他給撤職,鄭煦梗著脖子,沒有絲毫悔意,隻偷眼去看吧台後的莫語冰,可她始終一聲不吭。
氣氛正僵,人群中不失時機地走出一位嫋嫋婷婷的女郎,她穿著很少的布料,以貓步踱到那個男客身旁,媚眼如絲道,“這位大哥消消氣,今天的事是我們語冰姐不對,我代她向您賠罪了,您是我們酒吧的熟客,還求您給我們董老板一點麵子,今天這事就放人一馬吧,既然您是來找樂子的,就讓我陪您樂樂,其他的咱們先不管,你看怎麼樣?”
這女郎一直被譽為救場的神級人物,無論多麼危急的形勢,總能巧妙地化幹戈為玉帛。那男客的魂瞬間被勾走,怎麼好意思不顯出幾分胸襟,甚至顧不上再對鄭煦說幾句狠話,就腫著一張臉跟隨女郎而去,蒸發在黑燈瞎火的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