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飯後,天氣有點陰陰沉沉的,雲層壓得很低,我看了看天,還是決定去一趟墓園。
以前高中時騎的車子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我把昨晚在超市裏買的西瓜放在車簍裏,車把頓時變得沉重很多,我載著父親愛吃的西瓜,往父親的墓園騎去。
墓園很冷清,這裏隻有在清明的時候才會擠得很,我把車停在旁邊的大路上,走進去找到了父親的墓碑。
父親是和母親合葬的,我記得以前父親帶我來拜母親的時候,上麵就有他的名字,紅色的,隻是現在已經和母親一樣描成黑色的了。
我撫摸著父親的名字,唐文海,上麵已經沾了一些枯碎的草屑,我用帶來的抹布仔細地將墓碑擦幹淨,坐在旁邊的地上,把西瓜切成兩半。
“爸爸,我給你帶西瓜了,你要吃大的一半還是小的一半?”我把西瓜拿在手裏比了比,“你還是吃大的好了。”
我把西瓜放在碑前,插上勺子,把自己的一半捧在手裏,挖了一塊大口吃起來。
“爸爸,你現在還老是抽煙嗎?”
“我以前就叫你別抽,哪個做老師的和你一樣煙癮那麼大……”
“不過現在有媽媽管著你,我想你也不敢了。”
“你肯定聽媽媽的話,卻不聽我的……”
我看向父親旁邊的名字,丁繡清,一看就是溫柔體貼的女人,“現在有媽媽陪你,你也不會老是抽煙了。”
關於父親和母親的故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肯定父親是很愛很愛母親的,有時候我看見父親總是看著他們年輕時候的照片發呆,十幾年過去,父親也沒有在認識其他女人。
我擦了擦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下來的眼淚,“現在的西瓜真難吃,都是打甜針的,那麼甜,都是假的……”
“爸爸,你現在有媽媽陪了,就剩下我是一個人了……”
看了一眼擺在碑前一點都沒有動過西瓜,“你也覺得現在的西瓜很難吃吧?”
“以前在簡莊的時候我吃到過剛摘下來的西瓜,那才好吃,以後都吃不到了……”
“爸爸,有一些人對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我真的不想原諒他們,可是你說對自己壞的人,能忘就忘,對自己好的人,銘記於心,我都記著呢……”
沉默了良久,我都不知道能再說些什麼。
一團又厚又濃的烏雲飄過來,起風了,這樣的天氣在墓園裏顯得有點恐怖,我忍不住一個瑟縮,“爸爸,我有點害怕,……”後麵的話被風吹散到遠方,連我自己有沒有聽清楚。
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爸爸我回去了,快下雨了,改天再來看你……”
“我很好,不用擔心……”
把還沒吃完的西瓜靠在碑的一側,“我走了。”
風開始越來越大,發絲在我的臉上糾結,我走了幾步,回過頭,“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爸爸,你都不為我準備生日禮物。”
回家的路上已經開始飄起細細的雨,我加快了腳下的速度,我知道這場雨很快就會變得洶湧起來,以一種要衝刷掉一切的趨勢咆哮而來,如果真能洗去一切,就轟轟烈烈地來吧。
還好路程不是很遠,在全身還未淋透之前我到了小區。隔著雨簾,前麵的路有點模糊,可我還是清楚地看見了停在樓下的一輛黑色轎車,雨點打在車身上,濺出細小的水花,滴滴答答作響,即使不看車牌我就知道是誰的。
我心裏的感覺很淩亂,連上樓的腳步都有點不穩,原本幾分鍾的路程走了很久,嬸嬸家的門開著,裏麵沒有聲音,我匆匆看了一眼,掏出鑰匙開自己家的門,像是做賊心虛一般,幾次都沒有插進鑰匙孔。
“歡兮,你回來啦……”嬸嬸的聲音有點尷尬。
“嗯……”我沒有回頭,胡亂地應了一聲,幸好家門在這個時侯被打開了。
剛想跨進去,手腕被誰抓住,我真的不想回頭,一點都不想,他的力道不大,可是很堅決。我緩慢地回頭,像電影裏的慢動作。
他眯著眼,似乎在努力抑製著不悅的情緒,冰冷的眼眸瞄著我手中的鑰匙,我不自在得將鑰匙捏得更緊,都滲出了薄薄的濕意。
“歡兮啊,這位先生等了你很久呢,請人家進去坐坐,怎麼一直站在門口啊?”嬸嬸應該看出了我們之間的不對勁,適時地打破沉悶。
他一點一點放開我的手,緊抿的嘴唇這才勾起一個弧度,用一貫優雅淡漠的聲音說:“唐小姐不請我進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