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知此身是何身(1 / 3)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這講的是莊周做夢,夢見自己成了蝴蝶,身體輕快啊,靈活啊,看見雌性的蝴蝶,激動啊。不多久醒了,發現自己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腰也不粗,腿也不硬了,依然是個軟腳蝦,於是就發出了感慨。

許鐸覺得這個人,是很悲催的,為什麼這麼講,絕不是胡,他羨慕蝴蝶啊,可見這人活得慘啊,為什麼慘呢?因為他腰腿不便,多年鰥居,就愛胡思亂想想,還沒人聽他嘮叨,他就講,自由啊,快活啊,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什麼的,可見其慘,雖然慘,自我安慰還是很重要的。

年輕的時候,許鐸是不以為然的,他硬啊,而且沒有軟下去的趨勢,但這一終歸來了。

如今人到中年,工作了一,躺在床上,動也不想動。無論是姣好的容貌,還是筆直的大腿,也不再能誘惑他,真慘。

更慘的是,這是周一。

往日裏,就算做夢,許鐸也不安生,老是夢見什麼麵對妻子的勾引動也不動,還夢見被催房貸的人拿著刀追啊,跑了幾百裏,還掉進糞坑,總之夢裏還不安生。幸好,一覺醒來,他可以鬆口氣,畢竟他如今還沒老婆,也交不起首付,自然也沒人拿刀追他,讓他還貸款。這樣,許鐸醒來,總會大笑兩聲,原來是一場夢,然後悲從中來,歎息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

這,許鐸終於沒做噩夢了,沒有人拿刀追著他砍,沒有病怏怏的身體,沒有欲求不滿的女人。他在樹蔭下睡午覺,一條大白狗栓在大腿上,大白蹲坐著,警惕地看著四周。

放眼望去,是一片荒原,除了自己頭上一棵樹,都是砂礫,還有營養不良的幾根雜草。許鐸起身,喃喃道:“這是哪裏啊。”

伸了伸懶腰,忽然覺得有些不同,再扭了扭身子,驚訝萬分:“臥草,我的腰怎麼這麼靈活了,總算做了個好夢了。”

大白忽然趴下,似乎在鑽什麼,難道有寶藏?許鐸一把把大白提走,瞪大眼一看,一顆草。暗自嘀咕,這狗有點東西。

這事沒多吸引許鐸的興趣,因為他終於做了一次好夢了,這個夢裏,他身強體壯,感覺能打死一個牛,單挑十個女人,可惜,奈何,底子好了,卻他麼到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連肆意犯罪都沒機會。不過,就算如此,身體倍兒棒的感覺可真爽。

許鐸發足狂奔,狗帶沒解開,拖著大白,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接著,有了節奏,一人一狗,頂著烈日,在荒原上狂奔,許鐸的涼鞋壞了,光著腳繼續跑,有些咯腳,不疼,大白體力也一樣好,跑得快,許鐸把狗帶解開,大白一溜煙沒了影子,許鐸來了鬥誌,開始發力,你追我逐,終於出了汗水,越來越多,但力氣似是源源不斷,任迎麵的風吹幹了汗水,有幾分涼意。

也不知跑了多久,漸漸有了些綠色,地麵也開始變的柔軟,此時有些暗了,肚子也餓了,這才慢慢停了下來。

遠處,隱隱有一片山林,夕陽沒入黑暗。許鐸在草地坐下,地麵帶著點濕氣,摸著肚子,想吃點東西,四野光禿禿的草地,也沒個尋處。

大白趴在許鐸腿上,似乎累了,眯著眼。許鐸伸手摸了摸大白,才注意到他肚子下掛了個皮袋,裝了食物,牛肉幹,精選雪山犛牛,經過百日暴曬,四季風吹,聞一聞,垂涎欲滴,吃一口,入口即化。

飽了,許鐸躺下來,大白趴著,頭鑽在許鐸胳肢窩裏,眼睛發亮,往幽森的地平線望去。

“這個夢好長,好單調,又好舒服。”許鐸低喃著,又睡著了,他想,又該回到上班打卡,混日子,精疲力盡,未老先衰的奮鬥中了,隻是這日子,卻是越發模糊了。

許鐸再睜開眼的時候,很奇怪,因為他居然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握了握拳頭,再看了眼直挺挺的腹下方,不該啊,他想著。

“臥草,我在哪兒?”

放眼望去,是一片寥落的草原,有些草木,也有些荒蕪,一隻大白狗拚了命地往草裏鑽,尾巴搖得好快,像個大風扇,一直有風吹來,辨不得方向。

“我在做夢?好真實。”許鐸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引來大白奇怪的目光。

但無論如何,許鐸隻覺得痛快,因為他感覺到了力量,創造生命的渴望,沒有一點饑餓,猛地爬起來,發足狂奔。

他有一個渴望,就是奔跑,其他的一切,都忘了許多,可能用力去想,會想起一些,但他不去想。

闖進了一片稀疏的森林,抬頭看得見太陽。漸漸,跑著跑著,聽到了人聲,稀稀拉拉,似乎就在這片樹林外,他更是興奮,速度也快了不少。

“大白。”許鐸喊。大白忽然在他身前停下,蹲坐著望著他,許鐸也來了個急刹車。暗想,真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