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一瞬間跌落到冰窟。
難道真相就是這樣?所以他才遲遲不肯見她?
可是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於她又有何異?
一路上,她做了多少心裏建設,幻想著辛晨如今的樣子,是不是真的已經殘缺。可是每次那些幻想中的畫麵出現在眼前,她依然會被刺痛的心尖疼痛不已。
是太心疼他所付出他所給予,是無法忍受他這麼久以來深處孤獨。
她一路詢問尋找,最後她在福利院後身草坪的露天長椅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個背影她絕不會忘記,深深刻入心底,無數次入夢也不肯放過她,陰魂不散一般的存在。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裏?這不可能發生。
她朝他走過去,心跳一瞬間失去節奏。
直到那人轉身,容雪全身的雞皮疙瘩一瞬間全部暴起,思緒瞬間被拉回到巴黎那棟陰暗空曠的別墅裏。
不可能!不可能!
她抱頭尖叫,有什麼在她心底呼之欲出,有什麼在大地的底層翻湧就要崩裂而出。
“怎麼可能是你!怎麼可能是你蘇逍默!辛晨呢!我的辛晨呢!”
蘇逍默的的一隻褲管,空蕩蕩的搭在長椅上,詭異的隨風飄起。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陰梟和冷峻,他明明麵容未變,眼瞳卻已經像一個垂暮老人。
他淡淡的不屑的輕笑:“他們居然真的才告訴你。你就從沒有懷疑過麼?”
容雪崩潰的看著他:“你說什麼?懷疑什麼?”
蘇逍默同情的望著她,緩緩開口,將她判了死刑,他說,容雪,你胸口的那顆心髒,是辛晨的啊。
眼前驚起血色的景象,那天晚上她半昏迷中看到的景象突然被從記憶的深海打撈而出,掀起的驚濤駭浪幾乎撕裂她的胸口。
很多夜裏一直纏繞著她的夢,夢裏悲傷哽咽的辛晨,夢裏看不清的臉和聽不清的聲音,瞬間被抹去了蒙在上麵的灰塵,暴露出原來的模樣。
鋒利如刀,貫透腦海。
那天,辛晨帶著身上三個刀口,開車奔赴醫院。
後背的血溪流一樣從他的身體裏,汩汩的湧出來,他用後座的靠枕擠壓著傷口。
劇烈的喘息,每一次都會牽動身上爆炸一樣的疼,他維持著呼吸,用心裏最後的希望,支撐著自己驅散眼前的黑色。
他下車的時候幾乎站立不住,他披上備用的外套,是不想讓人看出他身上有傷。
他一步步踉蹌,途中有醫護人員問他是否需要幫忙,他搖頭說不。
他用最後的力量撐到了她的病房,他走過去,抱著容雪,伏在她的床邊。
李燦中途來開了門,他看到披著厚外套的辛晨趴在容雪的床邊,他心裏感覺有些異樣,於是問他說,辛晨,你沒事吧?
辛晨搖搖頭,聲音喑啞,他說,沒事,我困了。
李燦看了看,然後關上門離開。
那扇門徹底關閉了他求生的通道。辛晨他自己放棄了最後活下去的機會。
他的手上滿是鮮血,已經顫抖的厲害。他喘息著為容雪掖好被子,然後從身上摘下那個粘好的白玉佛,帶在容雪的身上。
他虛弱的笑著,眼前幾乎已經是全然的黑暗。
他用滿是血跡的手握住她的,因為已經無法支撐,他的頭無力的靠在她的旁邊,可原本星辰一樣的瞳孔此刻已經渙散,聲音遊離在死亡邊緣,他自言自語,說:“辛晨,你是否願意娶容雪為妻,無論順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貧窮,健康或是疾病,快樂或是憂愁,你都願意永遠愛她,嗬護她,直到肉體死亡嗎?”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隻帶血的戒指,顫抖的拿起她的無名指,像是一場神聖的祭禮,他拚盡最後力氣,將它帶在她的手上。
那一瞬間,淚如雨下,他卻笑了,說,我願意。
血在他腳底的一小片地麵流成了潺潺的河流。
他倒在她的身邊,瞳孔裏的光芒終於慢慢消散。
那一刻,他眼前忽然飄起一陣漫天紅雲,那棵日夜守候的木棉終於盛開,在風裏浮飛火雨般的花群。
樹下站著他的女孩,梳著馬尾,大眼明媚,是笑著,映亮了他眼中無盡的黑夜。
她說,辛晨你等我啊。
好,我等你。
如果有來生,我要做你窗前的一株木棉,狂風不動,霜雪不折,守在你身邊。
第二日。醫生在床邊發現了已經去世多時的辛晨。他的身下壓著一張字條:
我把心髒獻給我愛的女孩,願她此生唯安。
辛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