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容雪無辜被毀掉的一生,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同情眼前的人。
蘇逍默看到辛晨重新變的冷硬的眼神,終於知道,說什麼也挽回不了了。
恐慌散去,辛晨淡漠的看著眼前渾身是血的蘇逍默:“蘇逍默,不如,你自殺吧。”
蘇逍默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本來我真的想殺了你,把你的心髒提供給容雪,哪怕我被槍斃,去坐牢,我也要救她。可你真的不值得我搭上自己的命,放棄和容雪在一起最後的機會。”
他又說:“如果你願意自己去死,我也許可以考慮以後每年去你墓前祭掃。”
蘇逍默後退著,刀口的血還在淋漓而下。
他終於崩潰了。
所有一點點壘砌的心理防線,被辛晨毫無留戀的眼神擊的粉碎。
他深愛的少年,如今冷眼相對,對他說,你去死吧。
辛晨的一句話,比他以往受到的所有傷害都要致命,比以前砸到他身上的所有石頭,來的還要更疼。
蘇逍默,你從出生到死,注定是要被舍棄的啊,為什麼還要垂死掙紮。沒有人在意你,更沒有人愛你啊。你為什麼總是不肯認命呢?
那麼努力的爬到高處有什麼用呢?如果你在他眼裏始終隻是一個死活毫不相幹的人。
蘇逍默站在路邊,山風呼嘯卷起他被血染紅的黑色外套。
忽然,他勾起嘴角笑了,慘淡蒼白,他說:“如果你希望這樣的話,那就這樣吧。”
他舉起手,從肚子裏抽出那把刀子,猛的向脖頸刺去。
黑暗襲來之前,他的手卻突然被握住,
蘇逍默喘息著睜開眼,看著辛晨正抓著自己準備刺向自己的手。
辛晨還是沒有辦法在清醒的狀態下看著他死。
“算了,蘇逍默,該製裁你的不是我,是警察,你會得到你該得到的懲罰。”
說完,辛晨架起蘇逍默,把他扶向車子:“容雪的供體一定會找到的,李燦在國內外都在找。你傷好了之後,我會直接將你送去警局。”
他們拖著緩慢沉重的步子往前走去,辛晨放開蘇逍默,拉開了車門。
山穀裏突然刮起一陣大風,在深夜裏呼呼的唱著幽怨的回響,像黑夜裏沉睡的惡魔在幽咽低吟。
辛晨忽然被蘇逍默從背後抱住,耳邊傳來他低沉破碎的聲音,他似乎在哭,說,辛晨,你明明已經舍棄我了,現在又來對我溫柔,有什麼用呢。反正我已經被你殺死一次了啊。
然後蘇逍默在他背後拿起刀。沒有遲疑。
一刀。
兩刀。
三刀。
血蜿蜒而下,滴落地上。
那一瞬間,辛晨的耳畔竟然想起淙淙溪流的聲音。
天風跌落,山林裏的蟲鳥也寂靜,遠方響起歌聲,地獄的盡頭,也許能看到光明。
辛晨低下頭,看見自己身上開出豔麗的紅花,眼前的色彩突然迤邐,延綿到天涯。
蘇逍默手裏的刀掉落在地上,他站在原地,看著辛晨背上的傷口,崩潰的哭喊,然後他抱著那個被他傷害,卻讓他熱愛的男孩。
他像一株正在枯萎的花,眼裏出現了大片的絢爛的空曠,他呼吸很輕,很輕,是落在花間的蝴蝶,靜靜的休憩。
然後他沉沉的閉上眼睛。
辛晨,為什麼你擺出那麼多的鎧甲,卻永遠會在人前輕易的放下?
為什麼你邪氣漫不經心的笑容裏,總有著溫柔脆弱的影子?
這肮髒的世界,怎麼能配的你的天真。
所以它活該失去你。
蘇逍默抱著他,在巴黎近郊的公路上,失聲慟哭。
然後他站起身,腹部的傷口似乎沒有傷及髒器,血慢慢停了。他卻失魂落魄走向車子,上車,關門,一氣嗬成,眼裏是沉沉的死氣。
他忽然笑了,仰天長歎,說,啊,真沒意思。
然後猛地踩住油門,衝向了山穀。
不久之後,地上的辛晨卻緩緩動了動手指,他放大的瞳孔已經沒了焦距,他一點點爬出去,是朝著自己車子的方向。
地上拖出一片驚心的血跡,他掙紮著上了車,摸到車的瞬間,他的眼睛竟然迸發出從未有過的光亮。
因為知道,有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