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車師國眾送親者心肝碎裂、肝腸寸斷的時候,歌聲停笛聲也停,不過那船上的青衣公子並沒有死,應該說是他好好的,什麼事兒也沒有。隻在一刹那的功夫,他人已經飄到了公主的嫁車前,旁邊忠心的侍衛很想阻攔,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能夠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即將掀起公主的車簾。就在眾人的嗓子眼都掉到了眼睛前的時候,嫁車內想起了女子清冷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
“不識人間春意濃,朝來細數杏桃紅。忽如平靜飛絲竹,吹皺粼粼綠水中。阿狸,你終究還是要嫁人了!”
青衣男子這麼一開口,那麼在車師國皇宮之中已經護衛幾十年的老人便已經知曉了,眼前這個男子便是當年那個侍衛,那個讓他們車師國高貴美麗的公主陷入情網之後逃之夭夭的侍衛。
若不是現在他們一刻也不能動身,要不然他們早已經出手將這個可惡的男子打倒在地,惡狠狠的問一問他,為何要戲弄他們美麗善良的公主,問一問他,為何當初不珍惜如今卻又要來阻攔公主的美滿?
嫁車的車簾似乎被又一次刮來的寒風吹落了,蓋上了沒有現於眼前的公主的真容。阿狸歎息一聲,她與他之間的故事今生已經太長,早在天山上的時候,她便與他決絕,心中便已經許下了“隻允今生痛,來世不再與君見”的願望,如今再次聽他,心中竟然已經是無悲無喜,平靜如一汪清水了。她隔著車簾望著車簾外麵那個偏偏驚鴻者,淡然的開口:“冷雨淒風相守,紅塵情斷長久。靜候人去無言,幾度思緒纏綿。縱有柔情萬縷,難邀花好月圓。遙寄知音未曉,相思幾處茫然。莫道靈犀失去,無端意寫心猿。寂寞依然如故,此生緣盡人間。竹公子,當年那個溫潤如玉,劍氣如虹,笛聲清遠,玉麵善心,酒不醉人人自醉,說著‘竹本無心,奈何有情,竹本有情,奈何卿無意,不求雙雙對對,隻求一心守候你身邊,保你一世周全便好’的你,以及當年的那個美好的我都已不複存在。餘生已盡,光陰幽幽,我們就這樣放過彼此罷!”
當年的她,對了,當年的她滿搦宮腰纖細,年紀方當笄歲。剛被風流沾惹,與合垂楊雙髻。初學嚴妝,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雲情意。舉措多嬌媚。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葉落何翩翩。當年的她為了體驗江南采桑女的生活,在車師王宮之中扮采桑女,扮漁女,扮一切她今生所不能體驗的生活之中的女子,當真是很美好的。
“你說人影零落,燈映階上,一半深情一半彷徨;後來碧樹葳蕤,鳥鳴道旁,一半光影一半陰涼。”兩人說著其餘人都不懂的過去,品著誰人都不懂的情思,在過去,也在將來。他的聲音在夜空之中混合著陰冷的風愈發的清冷,似哭似訴,隻是簾內的女子並沒有回答些什麼。
這樣的靜默並沒有持續多久,簾內的阿狸聲音清越,帶著些男兒才能有的豪氣,道:“蒼茫大地一劍盡挽破,何處繁華笙歌落。寄君一曲,不問曲終人聚散。清風濕潤,茶煙輕揚。重溫舊夢,故人已去。還能不動聲色飲茶,踏碎這一場,盛世煙花?”
“如煙舊夢今猶在,歲月何堪墨韻收。癡情怎奈夢中柔,清商一曲伊人淚。濁酒千杯醉意稠,一夢千年紅顏瘦。落筆飛花不解愁,癡情付水一江流。莫教素月歸來晚,我在黃昏句在冬。”阿竹對著阿狸的問題作出了回答,可是如今嫁車內的女子已經不再是當初對著自己許下誓言的女子了。
當初的誓言猶在兩人的耳旁,“北嶺有雁,羽若雪兮。朔風哀哀,比翼南飛。翼折雨兮,奈之若何。朔風凜凜,終不離兮。”,然而當初起誓的兩個人卻早已經變了模樣,如今將要麵臨勞雁雙飛的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