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他自己反抗,無奈之下前去執行之人才將他打昏。哪知他醒來之後卻如此的不知輕重,就地自裁。使得我在長安城中經年布置的線人、謀局毀於一旦!這樣的豎子,我要之何用,要之何用?咳咳......”
阿竹感歎一聲,悲痛的看著垂垂老矣的爺爺,悲痛的問:“爺爺這番說辭讓竹兒如何信服?當初父親萬分不願入長安,若不是爺爺一味的苦苦相逼甚至是以母親的性命為要挾,父親又怎會在長安城之中左右為難,最後羞愧不已,憤慨自殺?爺爺,是你逼死了你的親兒子,我的親父母啊!”
“胡說,你父親與母親皆是自殺而絕,關我何事?”
“關你何事?爺爺一句‘關我何事’不知讓在九泉之下的父母親是多麼的寒心啦!父親雖然是爺爺相逼而去的長安,可是爺爺難道不明白父親當時是有法子逃離的。可是因為爺爺是他的父親,因為他對您是無比的敬重,所以他甘願違背自己的初心到那長安之虎狼之地去,去做那他平日所不齒之事!父親對爺爺的愛,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表明麼?”阿竹看向依舊冷漠如初的爺爺,心中似是千隻螞蟻咬一般。
“他若真正的敬愛我,便應當達成我意。為何在最後的緊要關頭卻要反悔,要將我昔年的心血毀於一旦?”爺爺拿著自己的玉拐杖用力的敲打著磚麵,恨恨不能再言。
“爺爺,你真如此的狠心麼?你難道不明白為何父親在能夠全身而退回到大漠之時卻要以死為警,因為父親作為一代長安君子,作為一個人,實在是無顏麵對世人啊!謀殺賢太子為不仁,陷害友人為不義,反叛自己君主為不忠,爺爺陷父親為不仁不義不忠之徒,難道還想著父親安然存世?爺爺未免也太強人所難,強詞奪理了吧?”阿竹在知曉父親當年的境況之時十分痛心,他想若是自己,定然也會選擇父親所選擇的老路。
“我有我想做的事情,若是不能幫助我,我寧願不要這個兒子,我寧願讓別人去幫助我做這件事情。你不說還好,你一說倒是讓我又恨起了他來。當年,就是因為他是我親兒子我才信任他派譴他去長安做最為重要的事情。若是早知道他這麼的重虛情重假義,我當初定不會用他。而我的大計也不會再頃刻之間毀於一旦,而我亦可早日歸寢,不用再這麼多活幾十年!”老爺子說起當年的慘敗仍舊是悔恨不已,心猶不甘。
阿竹心內巨痛,他看著自己的親爺爺,痛心疾首的問:“當年爺爺權謀設計使得在朝野穩固的賢太子、王皇後一黨悉數獲罪,一代皇後、一代賢太子便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這難道還不夠?長安城內血戰三月,屍體成山、血流成河,這還不夠麼?”
“當然不夠,當然不夠!王皇後一等人當年做下的事情我當日便在我師妹的魂前發下重誓定要讓她血債血償。而那老匹夫當然借著師妹的勢力登基為帝,最後得勢之後卻趕盡殺絕,連我師妹亦是不能免。你說我怎麼不恨,怎能不報此仇?殺盡王氏一族算什麼,我是要將那老匹夫的子子孫孫都死於我的手下,以告慰師妹的在天之靈!”說起此恨,爺爺似乎變成了當年那個三十幾歲的壯年男子,心潮澎湃,精力充沛。
阿竹看著自己叫了一輩子的爺爺,看著這個竭力站起憤憤不堪的老人,眼角滑下一滴瑩淚:“爺爺,莫非為了爺爺的師妹,爺爺便可以將您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都送入死地麼?是麼?”
“是!”老爺子用力的拍著桌子,大聲吼叫。
阿竹緊緊盯著他爺爺的那雙眼睛,突然便平靜了,問:“為什麼?”
“人事無常,人情冷暖,奔忙一生,碌碌無為,然無奈悲苦之一生,若能遇見鬥沙片刻之美好,便足矣!為了這鬥沙片刻之美好便是窮盡一生,窮其所有,又有何惜?”爺爺終於也坐了下來,盯著任何人都看不到的遠方,說著隻有他才能聽得懂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