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穀幻靈,輕音絕唱,縹緲無曲。
這算是個調子吧?沒有什麼歌詞,也沒有什麼閑雜的樂器之聲,便唯有那呢喃也似的清唱聲,如走在路上哼的最美妙的歌聲。
是舞縹緲呀!
她一襲白衣若雪,翻長的水袖,飛舞的裙擺,似月下那一朵文君拂塵,開得悄然。
“神仙,是舞縹緲呀!”王仲如癡如醉,麵上的緋色又重了些,眼睛微微眯著,舍不得眨眼。
我點點頭。
舞縹緲真是個賞心悅目的美人啊!
我隻四下一眼,便看著所有的男人,都如王仲一般,那種因為癡迷而呈現的寧靜,形成了默契也似。
她就那麼輕輕地旋轉著,赤著一雙水蘿卜般的腳丫,也無什麼竹梯還是引繩,就那麼飄飄然地飛向了越升越高的明月。
她,今日要扮做嫦娥,嘖嘖,不用扮不用扮,這便是了吧!
從前中秋月下,一禪便起過嫦娥的故事,我想著,嫦娥便就該是這樣絕世出塵吧!
歌聲停歇,舞縹緲已經輕輕坐在月上,燈下的她隻剩下一抹黑色的倩影,勾勒出絕美的身姿。
“真好看!”我忍不住讚道。
“可不是麼,這可是舞縹緲呀!”王仲白了我一眼,手托著腮,不由得歎息一聲:“可惜這般美人,今夜卻是別人的。”
“為什麼是別人的?”我不解,轉頭問他。
“喏!”他朝著花台另外一側努了努嘴:“知道他是誰嗎?”
見我搖頭,王仲索性一杯入喉,很是品了一口,等得我都頗有些焦急了,才道:“沈山南啊!鹿白鎮最有錢的沈家大公子!”
我順著他的眼看去,那的確是個俊朗的郎君,麵如冠玉,一身正氣,一襲灰白青的袍子更多幾分讀書人的樣子,看著更儒雅些。但即便是如此,他眼中還是沉穩無比,眼神雖也如別人一般看著舞縹緲,卻是滿目癡情,並不似別人的好色。
“這個人很麵善呐!”我摸了摸下巴,多看了幾眼。
這樣的人,才貌雙全,在諸多俗人之中就會呈現出不一樣的氣質來,宛如鶴立雞群。
王仲便又嗤笑一聲,不過與之前不同,這一聲笑,分明帶著幾分嫉妒與羨慕。“人家可是鹿白鎮的首富,又是嫡長子,繼承家業的人。讀書也好,年紀輕輕就已經考了個殿試第三,叫、叫什麼來著?”
“探花郎?”一禪過這個。
“探花郎嗎?啊,你是就是吧!”王仲擺擺手,明顯醉意上來了:“這還不算,人家人品也好,每個月都要施粥布糧,腦子也拎得清,平常城中有些家常事犯不著見官動刑的,都去找他。你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子的人?不是不讓別人活泛了麼?”
“每個人呀,都是獨一無二的,本就不是為了取悅別人而活,過好自己就不容易了。”
老和尚常對我這句話,大多是那些和尚欺淩我之後,初時我還認真聽著,後來他得多了,我就再也不信了。畢竟,老和尚為甚隻將這話授予我,怎不講給那些和尚聽聽?
倒是沒曾想,今兒這話變成我來了,不過這話的時候,我的心真平靜,就和東南西北似的,可見這話是者,聽者聽,未必入心的。
“神仙看得透徹,過好自己就不容易了!”王仲朝著我舉了舉酒杯,我卻再不敢飲酒,畢竟桌上已無什麼吃食來壓我的酒性了。
我二人話間,舞縹緲也已經從月上飄然而下,台上的燈光重新亮起時,她朝著沈山南的所在若有似無得瞧了一眼,隨即便徑直轉身下了台。
她與別人不大一樣,別人都是等著出價才下台的。
先前唱聲的哥兒重返台上,也是一臉的癡醉:“此女隻應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舞縹緲自幼擅樂能舞,這舞音兩字,鹿白鎮無出其右。各位郎君覺得如何!”
“好!”王仲大吼一聲,與眾人一道拍起掌來。
“哈哈,那麼今夜舞縹緲的價錢……”
“不必價錢,無論今日有誰出價,我便比他人多出十銀。”
這話得霸氣!我聞聲望去,卻見話之人正是之前的沈山南,隻不過此刻的他,眼神間更多了幾分淒涼。
王仲見我瞧著沈山南,便來了興致:“沈山南便是舞縹緲的相好,你看,是不是郎才女貌,生的一對?”
我不答。
我隻是隱約覺得沈山南印堂發黑,似有災劫。
看相這種東西,跟在老和尚身邊聽他解簽看相多了,自然而然就會了些。也奇,我與佛家無緣,這相麵一術倒是頗有賦,隻不過經常被那些和尚攪擾,不曾好好學,隻懂了個皮毛。
但沈山南這樣明顯的,這皮毛也就夠了。
“沈大公子,你縱是家財萬貫,可真要如此絕人之路嗎?”台下的人還是起哄。
“就是,我倒是不信這個邪了!早聞沈家家長對此事嚴令禁止,沈大公子這樣明目張膽似乎不大好吧?這樣,我也出得不多,五千銀,幫香滿樓喊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