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舞縹緲的花車很香,香得我打了一路的噴嚏,鼻頭都酸了。

幹物燥,心傷風。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跟在舞縹緲的花車後,我幾乎犯不著怎麼走動,人群自然而然就將我擠著跟隨了去,好麼,我這一百七的壯漢他們推著居然也不吃力。

“我哥兒,這花車就這樣轉一周就走了嗎?”我看著那車馬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總也不能就這樣跟一路吧?

那漢子知道我是外鄉人,倒也沒怎麼刁難於我,又許是心情好,與我多幾句:“香滿樓是撒金銀的地界,這些花娘們一個個的水靈,皮膚都能吹出水兒來,怎肯在外頭多待?這呀,就是轉一周,然後順著這股氣就直接將男人們帶進樓裏去了。所以上午這一周算是暖場,下午的才是正戲,這些盛名在外的美人兒,都會在下午被拍賣出去,這一下,可當真是春宵一夜了!”

我看這漢子摩拳擦掌,口中又多唏噓著,倒是沒想得這春宵一夜是個什麼夜。

哦,對,今兒是中秋,老和尚在的時候總做幾個酥脆香甜的月餅給我吃,然後在月下靜靜得坐著,那月亮可真大,夜風也舒爽,我總搶一禪的月餅吃,一禪與我一邊兒大,但總也讓著我。

我有老和尚,有一禪,這些公子哥找個漂亮的女菩薩一起吃月餅,也是應該的。

漢子見我不話,話頭開了也沒刹地住,接著和我:“你我為什麼在這兒等著,那香滿樓就在旁邊,沿街走上一裏就到了,嘿,我是看著她出來,又看著她回去,瞧著兩眼,賺了!”

我往那邊瞧了瞧,果然先頭的瑞姬剛下車,走進一棟格外華麗的樓裏去。“那你為何不直接走一路呢?豈不是能見著好幾眼,賺更多?”

“走不動喲,我這腿不行!”漢子唏噓一聲,愁眉苦臉:“三個月前在戰場上斷了腿,才下來,還沒好全哩,就走得動這麼點路啦!”

“你的腿不好?”我瞧了瞧,好像看著是有點跛,難怪他一個漢子能被我一拍站不住腳。

“你看,還纏著咧!”漢子倒也不避諱,反正人群隨著花車的遠去逐漸稀疏起來,索性撩起了右邊的褲腿兒,果然是從腳踝處一直裹到了膝蓋骨,看起來好不可怕。

我想了想,拉著他走到一邊:“你把布卸了吧,我來治你。”

我的血可以肉白骨,他這傷應該也可以。

“你來治?你是郎中?”漢子狐疑得瞧了我幾眼,約莫是瞧著我年少吧,左右是透露著不信。

“囉嗦。”我念叨了一句,將漢子按在牆上,蹲下身給他解了布帶。這布帶外麵看著還行,裏麵卻是慘不忍睹,血塊和藥膏老早就黏糊在了一起,一揭開便是一股腥臭味,我皺了鼻子,這再揭下去,可是要壞了皮肉了,布和肉都長一道去了。

“你早該將布帶揭了呀,這下可好,你有苦頭吃了。”我。

“我們這些傷兵,得到的軍餉本就不如全人的多,這年頭藥多貴啊,我就想著多敷幾日。”漢子有些不好意思,他應該也是蠻靦腆的,我總能看著他臉紅。

我瞧了他一眼,應了一聲“哦”,趁著他不注意,右手一用力,直接將整塊布給扯了下來。

“哦——”

好麼,這漢子的這聲“哦”比我的可響亮多了,差不多直接響了半條街。

“你你你,你這是幹啥呀,不知道提前一聲麼!”漢子疼的鼻水淚水亂流,很是怨恨得剜了我一眼。

我笑笑,沒話。指尖在我齒間咬破,我抓著他亂動的腿,擠了幾滴血上去。

“你有毛病啊!”那漢子瞧我如此做派,瞪大了眼睛又是好一頓罵,他還想踹我來著,可我這力道,他一個傷腿的還想動麼?

“別亂動,要是治不好了,就不怪我喲!”我朝他咧嘴扯了個笑臉,便和他一道靠在牆上話:“你是當兵的?聽一禪,當兵的不是最威風了麼?你怎麼一點也不像?”

“威風?呸!威風個屁!”漢子朝著地上啐了一口,眼神迷離起來:“威風的是立了功,且又受了封的。一百個兵正常情況得死一半,有一個出了頭能做個百夫長,剩下的不是等著下一次戰死,就是已經像我這樣傷殘的。這隊伍裏要忽悠人去送死,總得粉飾一下戰功、誇大一下威風,不然誰去?”

“是這樣嗎?”這和一禪的不一樣啊,這和那些將軍列傳的書裏寫的也不一樣啊?

“就比如這傷藥費、撫恤費,好了是多少,但下來總是會這兒缺點,那兒扣點,回頭還得上繳點,能剩下幾個錢?”漢子嗤笑一聲:“反倒如我這樣二十了都娶不到婆娘的人一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