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佳節,玄國國都鄴城。
雖然時值正月,氣候全然不似三四月那般溫和舒適,但街道上燦爛的燈火讓人察覺不到料峭寒意。
今日的鄴城沒有宵禁,有的隻是極樂。極樂者,至歡也。
柔風含情,攜了遠處梅花冷冽清香,仿佛家碧玉的女子翩躚自東而來。鄴城城門下的主道兩旁,是掛了各式玲瓏巧燈籠的白梅樹。
隨著這陣香風,些許梅瓣飄零落落。有的歸根覆土,有的卻是好巧不巧似有意引動,飛進了一輛朱頂馬車中。
下一刻,一個女孩從馬車中探出頭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白梅樹上燈籠,左瞧右看。
女孩的年紀不大,正是八九歲的樣子。她的頭發被盤成兩個羊角結,一邊一個,羊角結上紮著雪青色,綴著幾顆鏤空銀鈴的發帶。銀鈴隨著她遊移的目光正輕靈作響。女孩看著看著,便將右手伸了出去,不知是想要自己抓住花瓣還是折取梅枝拿進馬車中細細賞玩,猶疑之時,卻被一個爽朗幹脆的聲音打斷了。
“出伯!出伯!我想吃北街享頤齋的芝麻糕,還有芙蓉酥,桂花糕,哦,還有還有再來一包玉蟬果!”
聲音的主人是個六歲大的幼童,雖然年紀不大,但頭發卻被一個白玉冠規規矩矩地束在頭頂。再看身上,一身錦繡紅緞箭袖,外搭了一件雪色狐裘披風。
而穿了一雙飾玉宮靴的腳丫此刻正不斷踏來踏去,幼童的臉上也是有著和尋常百姓家的孩童一樣的焦急神情,就好像是鳥巢裏一隻嗷嗷待哺的嘰喳幼雛。
被孩童稱為“出伯”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身藍色華衣,摸著自己的胡須正俯視不住點頭向眼前的這個紅豆丁答應著,如果不是這孩子叫他為“出伯”,旁人都會以為是個寵溺自家兒子的老父親。
“哈哈!嗯?哈哈……”
朱頂馬車裏的女孩見到這幼童的模樣,不禁張嘴笑出了聲來,但在似乎聽到什麼之後,就立刻從袖子拿出來一個手帕掩嘴而笑,但眼角全然不似剛才那般彎彎如月。
或者,她此時並不是真正的在笑。一瞬前的爽朗笑聲,已經足夠讓人注意,被換作“出伯”的中年男子徑直攜著幼童來到馬車前。
“在下劉出,叨擾夫人姐了,我家少爺煩請您照看片刻。”著,劉出又俯下身叮囑了幼童幾句,將他放在了馬車旁邊的梅樹下,便匆匆回身向北街方向走去。
紅衣幼童看向馬車,馬車內安靜極了,就好像裏麵沒有一個人一樣,馬車上的馬夫對他也是不理不睬。幼童低下頭,嘟囔了一句,沒人聽見,兩隻不安分的腳丫下意識輕輕踢了一下旁邊的白梅樹,一個本就掛得不牢的燈籠掉在了地上。
幼童眼睛轉了轉,立刻將地上的燈籠撿起來,向馬車裏脆生生著:“今有燈會,車裏的那位姐姐,你要出來一起看看嗎?”著,便自己攀上了馬車,絲毫不理會馬夫的勸阻,掀開了馬車簾子。
馬車裏,坐了二人。一個是穿了一身水綠綢緞冬衣的看起來年紀較大的女人,她旁邊坐的正是剛才的那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