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醒一夢之間,會有多久呢?
有時隻覺是刹那,轉瞬即逝,也有時候,一夢一醒之間,便恍若千百年,物是人非一般。
秦燁自睡夢中驚寤,猛地一下坐起身,好似做了一個噩夢。不過張開眼,見到暗淡的光,才反應過來那隻是一個夢罷了。他呼的吐出一口氣,隻覺身上一陣冰涼,竟是驚出一身冷汗。秦燁拿袖子擦了擦臉,忽然笑出聲,慢慢回憶那奇詭的夢境。
“我也是讀小說昏了頭,竟然做了那麼個荒謬的夢——”
秦燁忽地停下動作,他注意到了自己袖子,進而注意到自己瘦削的身軀——連忙環顧四周,黑夜裏,隻能借著窗戶縫隙透進來明亮如水的月光看視,一桌一椅,一櫃一床,外加一副床榻正上方,鬥大一個“道”字!
“嘶——!”
他捂住腦袋,記憶在混亂裏,慢慢清晰起來。好半晌,他才支起腦袋,意味頹然的歎了口氣,喃喃道:“居然,不是夢嗎?我真的,在另外一個秦燁的身上重新活了過來?”
十歲的秦燁,與父母一道攜仆人回老家探親,不曾想路經惡虎崗,遭遇凶惡匪徒全家罹難,驚悸之下秦燁被活生生嚇死,神魂消散之際,卻為另一個魂靈附著,同時被一位禦劍而過的修道者救下,帶回了宗門山上。
憐其不幸遭遇,秦燁被山上仙師收入門下,已然過去了好幾日。
但此刻午夜驚醒,秦燁猶自覺得一切,宛如在夢中那般,讓人難以相信。
推開房門,秦燁披著月光走到院子裏。他的住處清靜樸素,院子也是如此,一條卵石鋪就的小徑,兩旁種植著一棵樹,一叢翠竹,空地生長著淺淺的草。月光慢慢將他的影子拉長,秦燁抬起頭,怔怔的注視著天上的明月,默然無語。
他曾是一個無比平凡的俗世之人,普通,卑微,一如隨處可見的卵石、野草。
他也是一個喜好幻想,沉溺與紛繁現代娛樂之中的宅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也會有多愁善感的一天。
但此時,此刻,望著天上那一輪與曾經自己見過的並無任何區別的月亮,秦燁竟生出孤獨之感。“嘁,我這是怎麼了?”半晌,秦燁回過神來,在院子裏一塊石頭上坐下,失笑道,“自己不是早就厭煩了日複一日,永無止境而又平淡如死水的生活了嗎?怎麼真個到了自己身上,卻又矯情起來?”
秦燁腦袋裏冒出“葉公好龍”一詞,覺得跟自己真像。
如此胡亂想了一遭,心情竟好了不少,秦燁不禁思索起自己的處境來。三日前救他回山的粗豪大漢,名叫“宋大仁”,為修真名閥青雲門大竹峰田不易座下大弟子,現為秦燁的大師兄。僅是這少許信息,秦燁便已了然自己所處之地,曾經少年時代做過的仙俠夢,也再度被回想起來。
憑借往日的記憶,再印證此前見過的那九歲的小師妹田靈兒,秦燁知道了所處的時間線,距離那《誅仙》主要劇情開端,還有四年。那位一生命運多舛卻又背負世界氣運的男子,是在田靈兒十三歲的時候拜入田不易門下的。
機緣巧合,秦燁先他一步,被宋大仁領入了大竹峰,成了那氣運之子的師兄,倒也足見命運之難以測度。
秦燁沉吟,往事不可追,既然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麼或許,應該給自己一點目標吧?
埋頭苦修,專研仙術道法,一舉敗盡天下英雄,稱霸此方世界?秦燁想了想,便搖頭否定。且不說做不做得到,隻一個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習慣了的人,驟然要去追求高處不勝寒的至高之位,呃,完全提不起勁啊。
或者,勤修道法,為罹難父母親友報仇?大師兄宋大仁救下秦燁之時,早就把那些凶惡匪徒給處理掉了,哪還會等他去報仇。
那麼,敷衍度日,持續混吃等死?
秦燁回想了一下田不易跟蘇茹的性子,嘴角扯了扯,恐怕不等他混吃等死,便會被師父師娘給門規處置了吧?再者,誅仙世界,可是有著好幾場大劫難,便是青雲門,也未見得安全,若混吃,恐怕劫難來臨真就隻剩下等死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定個目標,難道還能是掙它一個億?想起往日的段子,秦燁不由失笑,最後還是決定,走一步算一步吧。
“唉,我果然還是一條鹹魚啊。”
如此胡思亂想,竟至翌日天光放晴,秦燁居然睡過頭了。
慌慌張張洗簌了跑進廚房,餐桌之上早已坐齊了人,有高有矮,或壯或瘦,此刻都把目光看過來。幾個師兄弟欲言又止,看了看上方位置端坐的矮胖之人,隻得把眼神暗地裏傳送。秦燁滿臉苦笑,連忙行拜禮:“師父、師娘,諸位師兄,小師妹,你們早!師父,弟子慚愧,竟睡過頭了,請師父責罰!”
誅仙世界形肖古代,其間價值觀與風俗習慣,也與華夏古代近似,最是尊師重道,恪守規矩,秦燁有錯在先,哪裏敢如往日那般不著邊際?當即恭恭敬敬請罪,試想田不易由來都是被別人等,什麼時候等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