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龔灘古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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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就要過去,氣仍很暖和,金風颯颯,雁字橫斜。

莊澤這些的習慣性動作,就是仰望藍,白雲停留一會兒,就又很快散盡,剩下的,依然是藍。

一陣搖晃,欸乃的櫓聲又衝破一個浪頭,碧波像大匹軟緞,蕩漾舒展。船頭水聲,船梢搖櫓者的斷續語聲,顯得異樣寧適。

他不願進倉去,獨自靠前舷而坐,兩岸山色墨一樣的蒼綠中,雜著幾斑豔紅,水中的倒影鮮活閃嫋,迎麵的風又暖又涼。

鎮的獨特聲息漸漸大了起來,這種類似於琴瑟的音樂之聲,古老、優雅、節奏鮮明,與都市奢靡龐雜的音樂能量不同,它代表了清淡、恬靜的基本秩序。

他不是初到此地,可每一次來,都能感受到不一樣的閑適與安逸,這或許就是依江而建的龔灘古鎮獨有的魅力!

船很快靠了岸,作為一個獨身走江湖跑碼頭的散客,可沒有人幫忙安排食宿。

莊澤拉低了帽簷,先眾人一步下了船。

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從昨夜裏到現在,他隻是幹嚼了一袋方便麵而已,也是時候犒勞一下自己受了委屈的胃了。

好在鎮沒有食不過午的規矩,沿街的吃攤位依舊不少。不過多以鹵豆腐和粉條為主,像他這樣一個對米飯有著很高需求的人,是沒有考慮這些的。

沒有吆喝的叫賣聲,也沒有嘈雜的喧鬧聲,漫步行走於青石板道上,看這街景也是極為舒適。當然,如果肚子不餓的話,就更好了……

“早知今日地價高,拉幾根老樹枯柴,先架出空中樓閣;

莫嫌農家滋味薄,吃一碗粗茶淡飯,才入得世外桃源”

轉角店的對聯,在鎮裏並不算獨特,大抵也是龔灘舊習,每家店大都自己寫上那麼副以作裝點,但這家門麵上的,尤其合他心意。

因為實在是餓了,也就沒有多在門口耽擱,踏步而入。看看價位,又探了探幹癟的錢袋,念及還有一段路程要走,最終還是叫了一碗炒飯,然後獨自一人坐在靠窗的角落裏,仔細打量起店裏的環境。倒是幹淨,二十幾平的屋被四扇鏤空的屏風隔開,牆上釘了幾個木台,陳列著幾本書和兩盆綠蘿,簡約而清爽。

不知是不是這家店的大廚實在手藝出眾,很快吃下一碗炒飯後,莊澤還意猶未盡。不過也沒有在多吃了,吃飯七八分飽,已經足夠。

隨後便在鎮上閑逛起來,龔灘頗具古風,大大的吊腳樓,鱗次櫛比,木柱板壁。

唐宋格局,明清街院,活化石一般的鎮裏,似乎每一扇木門、每塊青石板,都活出了屬於自己的千年氣象。

甚至連鎮口岩頭上的老藤粗枝,也是盤虯錯節,蒼黃古樸。

在鎮口遠望,烏江黛綠著靜靜地西去,烏江畫廊的各種奇特山峰絕壁,1然在雲霧繚繞裏佇立守望。

複建的古鎮,嚴格按原來的比例、位置,利用原建築拆遷後的所有材料,基本還原了舊貌。

繞著鎮行進,又連著穿過好幾條街巷,鼻子突然受到一股腥臭味的刺激。好在這兩年,他也來了不少次,多少還能忍受!

徑直走到一個攤位前,裝模作樣的了句:“老板,來五斤排骨!”

攤主五十來歲吧,手裏拎著剔骨刀,身上的灰色皮圍裙還沾著肉沫、染著血跡。人倒不像其他屠戶那般腆著個大肚子,但身材也是高大勻稱,一雙膀子粗壯得勝過莊澤的腿,凸起的青筋彰示著它蘊含巨大的力量。剛毅如同刀削一般的麵龐上,深青色的胡渣,讓他帶上了一股中年男人獨有的滄桑。

正忙著招呼上一位顧客的攤主,熟稔地回了一聲:“好嘞!馬上!”

手上功夫不停,手上的剔骨刀都玩出花來了,基本劃一刀就骨肉分離,然後上稱,分毫不差,從來不出第二刀!

裝袋往攤外一遞,看見是莊澤,屠夫突然把脖子一梗,眉頭一橫,眼睛瞪得像銅牛。

讓外人覺得他可能隨時會把莊澤當成他案板上的肉,不免有些擔心。卻不料,那屠戶一把把刀紮在案板上,扯下圍裙,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莊澤倒是半點兒不懼,立馬拿著那五斤排骨,笑著跟上去,倒像是早已相熟。

很快就越過了鎮中心,到了靠山處的一個院,兩間灰瓦房,一間舊棚欄。

院外用土籬笆圈的一個半圓形的圈裏養了兩頭豬。算是散養的,就這麼拴在棵老柿子樹上,懶散而隨意。

豬糞估計很長時間沒清理了,隔了上百米,都聞得到一股刺鼻的騷臭味。

莊澤跟進了院子,看樣子是到家了。

屠戶剛進院子,如洪鍾大呂般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子,把肉拿去燉了,再去買兩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