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並交界處的雁門郡,平城縣。
丈高的城牆上,破敗舊屋旁,鄉間的田埂裏,甚至是唯幾的淺井中,全都是屍骸遍布。
去年並州大旱,顆粒無收,老百姓節衣縮食,餓著肚子才得以留下少許種子在開春時節播種。
春去秋來,眼看著即將秋收,家中妻兒得以飽餐幾日之時。來自塞北的寒流帶著狂風暴雨再一次降臨了。
與它一同而來的還有可怕的漠上“狼群”。
它們三者結合將老百姓所有的一切都奪走了。
即將秋收的糧食、為數不多的家財,相依為命的妻兒,還有最無關緊要的性命!
留下的是滿地的紅雪和白骨。
年僅十五歲的霍宣,拖著搖搖欲晃的身子踏上城樓,爬上城垛。
環顧四周。
腳下的戰士,殘軀斷臂,腐蛆橫生。
城內的百姓,橫屍街頭,婦女衣不遮體,慘遭奸淫至死。
城外的田間,棄嬰填溝,血流成河。
目之所及,宛如地獄。
何至於此?
唯獨……
唯獨己弱爾!
少年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柄朽刀,舉與肩齊。另一手在單薄的衣服上摸摸索索半,從胸口拿出一根香煙。
步履維艱的走到將滅未熄的烽火台旁點燃,“十年了,這最後的一根煙本來是打算明年束發時再吸的,也算是送給自己的禮物。”
“但是啊……”
著,狠狠的吸了兩口煙,由於年久沒有接觸,所以咳嗽不停。漸而聲淚俱下,悌不成聲。
“咳咳,”少年扶著牆垛站起來,眸光注視著城下一匹孤零零的瘦馬,伸手指,仰大吼,“今日我霍宣在此立誓,往昔不複,未久時必定馬踏匈奴。”
罷之後,少年一步躍下城牆,穩穩的落在僥幸活下來的瘦馬背上,朽刀揮舞。
瘦馬奔於風雪中,一往無前。
飛馳在路上,狂風暴雪迎麵而來,霍宣腦海中隻有家破人亡的仇恨,連方向都滿不在乎。
離開這裏,一刻不想停留。
未曾想再走一世,竟然也是魂斷涯。
前世,他本是首富獨子,繼承家業後,更是手握幾萬億。本該縱情享受,他卻對酒肉女色嗤之以鼻,唯獨沉醉武學搏殺之道。
為此,他從少年時便利用身份不計消耗的遍彷名師,什麼備受推崇的國術宗師,什麼無人問津的山河野人,都曾嚐試。
數十年如一日。
生老病死。
在十年穿越一世,成為這一世的霍宣。
無父無母,拜得高人。
原本很不錯的一切,可惜,全給災人禍毀了。
也幸好他在山中采藥,才幸免於難。隻是如今這下之大,卻再舉目無親,無以為家。
許久,霍宣從早就累的氣喘籲籲的馬背上下來,在一處同樣破碎的村莊中尋得一些糧草喂給它。
“馬兒,我同你一樣,什麼都沒有了。你若有意,便在此處等我。你雖柔弱,但我希望你能在將來再陪我經曆一場戰爭!”
陳宣輕輕的撫摸著它的額頭,怕它凍死,又找來一些破碎舊衣,用繩子裹在它身上。
之後,便踏上了雁門山。
在這座山中也有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