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機車陪著我們上天下海,相識相戀過程裏總有它參一腳,從最初穿著紅色T恤喂乳牛吃草的瑞穗牧場,再爬上赤柯山俯瞰玉裏鎮,又遠征池上,就為了遠近馳名的池上便當……”隔天,我又出現在花蓮市區,腦裏一幕幕與她出遊的回憶。
她在機車後座指著路,我載著她先去吃早餐小籠包,而這次的行程是太魯閣,雖然現在是寒假時間遊客超多。
市區紅綠燈下出現我騎車載她的身影。
“姵柔,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心血來潮說要從玉裏騎回花蓮,就為了吃你家附近的日式料理,這可是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自強號路程!”
“誰叫玉裏都沒有日式料理。”她從後座任性回了一句。
我撇著頭,繼續對後座說話,“我猜結局會是這樣……,這輛有點老的小ㄅㄨ呢,它大約騎到光複糖廠大約一個小時後就會開始沿途咳嗽,慢慢的就咳完最後一聲,鞠躬盡瘁,半路掛點……”
“到時候可憐的還是我,你也知道這花東沿線是沒有什麽維修車行的,最後就要換我鞠躬盡瘁了。”她想起這段往事,笑得很大聲。
“對啊,想起那次,自己也覺得很呆,硬盧著你要回花蓮,就為了吃生魚片,還好你還有理智沒跟我瘋。”她自嘲。
“對啊,車車也會說,姵柔姐姐,謝謝你放過我,嗬嗬。”
到了市區,賣小籠包的這兩間店開在左右隔壁,兩間店門口前的蒸籠正散發著蒸騰白霧,兩團白色的水氣正互相較量流竄,蒸氣飄邈之間,霧的形狀像是兩個準備決鬥的武士輪廓,用蒸氣量與來客數目來對決誰的生意比較好。
“我們去左邊這家。”她指著地上,示意要我把車停這。喂,兩位蒸氣武士不用鬥了,她說的算。
嗑完小籠包,太魯閣我們來了……
微風迎麵而來,她在後座超high的喊著:“左手邊上去的是砂卡礑步道,改次再去,我們還是繼續直騎,先到長春祠再說。”接近一個小時後,我們已經過了象徵來到太魯閣的“東西橫貫公路”入口紅色牌樓。
機車的速度緩緩放慢,“砂卡礑步道是後來日本人統治時代所建的,主要是為了發展立霧溪的水力發電,在溪畔建水壩,並開鑿輸水隧道,引立霧溪水到發電廠發電,你聽的到嗎?”
風切聲中我繼續講解昨晚就上網找到的相關資料:“這步道最初是為了維修水壩和大水管而建的。太魯閣國家公園成立後,就規劃為景觀步道。”她沒有很驚訝的表情,我想再表現一下,繼續往長春祠的方向。
為了要讓她覺得我懂很多,拚了!又是一串從我嘴裏的沿途解說:“注意看喔,在立霧溪穀峭崖邊階上有一個紀念開辟中橫公路殉職人員的長春祠,唐式風格建築依地勢嵌入山壁之間。祠旁的溪溝常年湧著清新的泉水,形成自山壁湧出的一道飛瀑,所以公路局取名為”長春瀑布“。”。
下了車,瀑布旁,我喝了一口沁涼的泉水,“阿斌哥哥!”我抬起頭,下一秒,眼鏡上就全是水珠,伴著她的嬉水聲,水珠繼續從她指間射向我,我向前抱住她,以免淋成落湯雞。
機車繼續前行約兩公裏,“姵柔,你看喔!前麵是寧安新橋,……”她隻是點點頭,我仍努力地介紹著。
“寧安新橋是懸臂式的水泥橋,在新橋通車後,舊橋現在隻供給行人通行,而這邊值得觀看的是可以同時欣賞到不同時期的橋梁特色。姵柔,你看!在新橋旁邊可以看到跨越於山穀之間的鋼條吊橋,這就是寧安舊橋。”我指著前方橫越懸空於山穀之間的宏偉建築工藝。
我繼續說,很怕詞窮,“橋大約有八十幾公尺,這是為中橫開鑿所興建的,寬度也隻能容納一輛車通過,想當初它可是台灣最長的單孔橋。”我們同時望著朱紅色的橋身,在一片綠意中顯得特別的醒目。
她聽我說著兩座橋的曆史軼事時,表情似乎告訴我她已經大約知曉了,大概是因為她本身就是花蓮人,所以早就聽過這些介紹詞了吧。
“我們到橋上眺望吧!”
“寧安舊橋有一段愛情故事。”橋麵上,我幽幽望著山穀。
此刻,觸目所及的是兩旁大理石岩壁上的斷層,節理,褶皺等豐富地形,以及在峭壁上絕地逢生的綠色岩生植物。
“什麽故事?”她瞪大眼睛好奇地望著我,要我別賣關子,我想這一定能引起她的興趣。
當年,中橫公路的開挖路線都需要藉助當地原住民的導引,其中一位參與開墾工作的外省青年,因為工作的關係,認識了本地的一位原住民女孩,這位女孩是當時山路向導的女兒,慢慢地兩人之間的愛戀情愫逐漸發酵。
在工作閑暇之餘,時常相約在這舊橋上,一起牽著手隨著吊橋的輕輕搖晃悠閑漫步,在涼爽的綠意裏盡情享受峽穀的陡峭與瀑布的奔流。
夕陽把太魯閣峽穀染得黃橙一片。一如往常,他們約在舊橋橋頭,但這天,這位青年卻一直沒出現……
那個台灣東,西部通訊很不方便的年代。
後來……,女孩依照父親的意思嫁給了村裏的原住民青年,但女孩的心卻仍舊守著每天太陽西下的哪一刻,望著舊橋的彼端。
女孩撫著長春祠石碑上他的名字,回想父親也在那場土石崩落意外中受傷。
盡管他的名字深刻地劃在冰冷的碑上,女孩卻不願相信他真的再也回不來,也許當時官方的資料不準確。就這樣,他一直活在她的心中。
十幾年後,新橋的通車,麵臨舊橋的拆除。
當時,大魯閣管理處收到一些反對拆除的來信,而其中推動這項建議的包括一位來自台中地區大專院校的大四學生。
這位學生在信裏希望管理處將舊橋考慮列入古跡保存,因為它有許多當地人原住民與開墾先民的回憶,保留下來算是給後代子孫留下一個開墾的見證。
最後還提到,他其實也是帶著當年開墾中橫的一位外省老榮民的期望而來。
“這位外省榮民年輕時因土塊崩落受到重傷,後來行動也不方便,在前年過世了,我那時參加服務性社團,有一次出隊,在老人之家陪這位老人家說說話,我現在依稀還記得他操著外省口音含糊的說著:期望很久的中橫開通了,雖然東,西部的通訊更方便,但愛人卻不複見……”大學生回憶著老榮民對他說的話。
她聽得很入神,故事完結的同時,她輕輕拭著堆滿眼框裏的淚珠。
“我會好好保護你的,打勾勾。”我抱著她伸出小指,在太魯閣的金黃夕陽下。
“嗯,你說的喔。”她頭微低,伸出小指打勾勾,我凝視著她粉紅眼框裏的淺淺微笑,眉宇之間還沉浸在那段沒有美好結局的愛情故事。
我拍拍她的臉頰,嘟起嘴逗她笑,“我們再往燕子口吧!”。
“你有沒有發現接近到燕子口附近,立霧溪峽穀在這裏變得狹窄了許多,大自然的力量居然可以切割灰白堅硬的大理石讓地形變化這麽豐富,真是奇妙。從這裏向西延伸還可以到達慈母橋。”我還是繼續把昨晚查到的資料說給她聽。
“燕子口步道從燕子口到靳珩橋,沿路可以欣賞太魯閣的峽穀,壺穴,湧泉,還有超像印地安酋長輪廓的岩石,若真的要看,靳珩公園那邊才是欣賞印地安酋長岩最佳的位置。”我在前座伴著引擎聲,索性拿下安全帽大聲的說她聽,春初的山穀涼風隨意地將頭發往後飄梳,臉上掛滿沁涼,腰際間有她溫暖雙手作伴。
“我們在燕子口步道這邊停留一下吧。”我拔起車鑰匙,牽著她,眼前不遠的距離,對麵的山壁就從河岸垂直向上延伸,抬頭看隻有一狹縫的藍天;而站在護欄旁往下看,著實讓人腳軟的深穀湍水,很像是一個滔天巨斧往眼前一剖留下窄縫,形成又深又窄的峽穀。這都是好幾萬年前,水的鬼斧,冰的神工。
燕子口步道是采用人車分道設施,步道旁,遊覽車與汽車在堅硬山壁上鑿挖出的車道中徐徐通過,美中不足的是路麵狹窄,行人在欣賞燕子口鬼斧神工的同時,擾人的車子噪音也跟著回蕩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