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何父並不想讓何易跟隨,隻是不過自己這個伶牙俐齒的兒子,隻能無奈答應。
惡鬼一,真假尚未可知,在何易父親的心裏,卻也默認了這是一次鍛煉何易的機會。
至於何易,他之所以選擇跟隨父親一同前往寂海,自然是十分了解父親的為人,論征戰沙場,衝鋒陷陣,他父親可以是萬夫莫敵,隻是若有陷阱詭計,非是他父親所能防範的。
若是有以前的舊敵,欲趁此機會加害父親,單憑父親一人,隻怕無法識破。
寂海之海,波瀾壯闊,浩浩然千萬裏,無邊際。
何易站於船頭樓閣上,瞭望大海,幾乎要被這股浩然之氣所折服。
“海中惡鬼,在哪裏?”他喃喃自語。對於這些傳中才會出現的鬼神,頗為期待。
“狀元郎真是好雅興!不知這海上風光,可比得過塞北邊疆?”一個忽然而至的聲音,卻掃了何易“以觀滄海”的興致。
來人是位身著青袍,年紀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手放在背後,一手輕撫胡須,頗有一股文雅自然之氣。
何易皺了皺眉,本不想搭理這人,但良好的修養還是讓他壓下了心中的厭惡,淡淡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意境不同,並無可比之處。徐方士,哦不對,如今,是不是應該叫你國師大人了?”
何易之言看似是在恭維,但語氣中卻透著一抹譏諷。
“不敢當,不敢當!承蒙聖上看中,將尋仙問藥的重任交給在下,如今耗時數月,卻無寸功,實在有愧,此番剿滅海鬼,還需倚仗狀元郎的智謀和武安將軍的神威。”徐方士輕輕捏了捏山羊胡。
他仿佛沒有聽到何易語氣中的譏諷之意,不慍不怒,緩步走到何易身邊,在不經意時,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何易。
十二歲拜舉人,十四歲中狀元,年不及弱冠,便承浩蕩恩,官拜文士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真是讓人羨慕啊徐方士在心裏感歎。
“手握浩然劍,豈會懼鬼神?”何易轉過頭去,幽幽注視著徐方士的眼睛,道:“隻怕鬼在人心。”
“狀元郎笑了,褪去這層皮囊,誰人不是鬼?”徐方士笑道,自走向船頭,俯瞰浩瀚波瀾,言語間若有所指。
這是何易第一次與徐方士話,雖然隻有寥寥幾句,卻讓何易記憶深刻。
再後來,他們果真在海上遇到了惡鬼,一路披荊斬棘,曆盡千辛,終於找到了海中仙島,雖然沒有尋到長生不死之藥,但卻將島上懂得長生不死之術的仙人帶回了皇都之中。
自此,世俗通往修真界的大門正式開啟!
也是從那時開始,成功登上國師寶座,手握大權的徐方士,卻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開始瘋狂的針對何易一家。
欲加罪名,栽贓抹黑,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剛開始的時候,老皇帝還念著舊情,並沒有對何易一家怎樣,可自從開始修煉徐方士進貢的仙法之後,便開始沉溺於其中,頻頻閉關修煉,連朝政都不曾理會了。
徐方士以國師之名暫代朝政,當便列出一十九條大罪,四十餘條罪,強加於何易一家,接踵而來的便是無盡的追捕與逃亡。
何易一家男兒,包括曾經隨船的幾位親信將領,皆在逃亡中戰死,家中母親與姐姐在逃亡中失散,至今下落不明。
唯有他自己,慌逃至北方的一座偏遠城池,而後,在父親的一位舊友的幫助下,與一名即將入獄的重刑囚犯調換了身份,隨即躲入深獄,這才苟且活了下來。
往事曆曆在目,何易的內心亦如刀割。
“不知今時,可還有親人活著?”何易不敢去想。
念及此處,他重新取出那條掛有黑紅二色珠子的項墜,一遍一遍的擦拭著。
其上這顆紅珠,是何易祖輩上一位大將軍的舍利骨。
據族譜交代,那位先祖一生戰績輝煌,攻克七十餘城,殲敵百萬,骨子裏凝聚的血腥殺伐,化為這顆舍利骨,佩戴於身時,外邪不侵,神鬼莫近。
當年寂海之行,也多虧了這顆紅色舍利骨,何易與父親才能成功的在寂海深處擊殺那頭惡鬼。
至於那顆黑珠,來曆不祥,隻是聽父親過,這黑珠叫做“冥丹”,乃是一個不祥之物,內裏邪氣十足,若不是有先祖的舍骨於旁日夜鎮壓,指不定會發生什麼恐怖事情。
在何易與父親分開逃亡時,父親就曾親口囑咐過,讓他日後擇一荒蕪之地,將這顆冥丹與舍骨一起長埋,免得邪氣四散,至使塗炭生靈。
眼前的北荒雪原,便是一處極好的選擇。
何易想了又想,終是默默的合上手掌,重新將這項墜懸於脖頸上。
這總歸是父親唯一的遺物了。
睹物思親,終究是不忍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