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了。

那朵雲變成了一片白色的濃雲,慢慢地升了起來,擴大起來,漸漸遮滿了空,下起了大雪來了。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勢,或飛翔,或盤旋,或直直地快速墜落,鋪落在地上。

山上的雪被風吹著,像要埋蔽這山的偉岸和冷峻。厲風號叫,風雪向密林遮蒙下來,一株山邊斜歪著的大樹,倒折下來,寒月怕被一切聲音撲碎似的,退縮到邊去了!

陡然間,落起大塊的雪片來了,風嗚嗚地吼了起來,暴風雪來了。一霎時,暗黑的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見了,隻見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紛紛揚揚的從上飄落下來,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帳篷,大地立刻變得銀裝素裹,恰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轉瞬間,大片大片的雪,便閃耀著銀亮的光芒,緊緊裹住冷冰山碩大冷寒的軀體,空冷色陰骨,山峭如斧砍劈裂,鬆柏枝瓜猙獰。一隻死狼露出皓月銀白的獠牙,帶著惡毒的意念,帶著饑腸轆轆的無畏,空對著茫茫地,冷靜地挺進死亡,在冷冰山浩瀚寬宏的冰冷軀體上再綴上一俱野獸的屍體。

放眼回顧,雪冷地寒,冰凝固。陰寒的寂靜如萬物生命的覆滅,死亡滋味滲透於整個地,千萬生靈透著無邊無際的陰魂鬼氣,死亡迷漫……

突然,一股黑色的風團疾速如箭,在雪地上旋起冰冷的銀光,刹時那股黑團便矗立於一塊巨石之上。

這是一個人,一個全身裹著黑色衣裝的人。

這人就靜立於巨石之上,一動一動,如同那隻死狼一樣的僵直。

死亡滋味……透滲著……

黑衣人孤獨地守護著陰冷的荒寂,唯一露出黑衣的兩眼似僵似活。

這時忽有一個聲音低聲道:“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這時的兩眼就忽的露出尖銳的箭芒,射往另一塊巨石之上。那巨石上赫然也靜立著一個全身白衣的人。那人的白衣已同雪融為一個連體。

白衣人背對黑衣人而立,亦是靜如雕尊。白衣人問過那句話之後好久,黑衣人才道:“你——能戰勝他們嗎?”

白衣人仍然背對而立。道:“是你替我邀請他們的吧?”

黑衣人兩眼忽又爆閃疾光。略頓道:“是的,因為他們有這個意思,你也應該有。”

白衣人忽的一陣哈哈朗笑,笑聲一鬆,朗聲道:“不論閣下是誰,意圖如何,我鯤鵬都要接下這場決鬥,不過,請問閣下以前替我解圍可是為了這場決鬥。”

黑衣人冷聲道:“不錯”。

白衣人道:“很好,以前我欠你的恩,今日我去完成你的目的。這場決鬥之後,我們已經兩清。那麼下次再見時,我們兩人之間應該有個交待,閣下意下如何?”

黑衣人冷聲道:“不錯,我們之間應該有個交待。”

白衣人這時忽的一轉身,一張雪白冷俊的麵孔襯著兩隻冷傲鋒銳的鷹目,直視黑衣人。白衣人的嘴角有一道硬線蠕動,便一句一頓道:“他們——真——瞎了眼。”

黑衣人一動不動。

白衣人忽的旋身而動,疾速如飛,一條白影直傾山下,遠遠傳來沉厚充沛的朗笑。

黑衣人望著白衣人退去的方向,陰慘冷厲的目光慢慢收閉於眼瞼。哼哼一絲冷笑,一碾身,也疾快朝來路回去。

陡壁林間,一縷炊煙繚繞旋回。一棟獵人的木屋孤寂寥疏,深嵌雪地,隻露出半載赫黑色的屋壁,這種顏色的上方被一層積雪壓雕出一個銀亮的人字,炊煙就在那個人字的周圍盤纏留戀。

這時,就從那縷炊煙中傳來一聲生命的啼哭,緊連著那聲啼哭,又傳來更為雄壯的一聲連一聲的啼哭。

順著這強壯的生命音律,漸漸進入這獵人的木屋:木屋內,一堆木火正熱熱烈烈,並不時從火堆中爆出一個脆響的炸裂,而火苗便在這炸裂聲中忽然地壯大,使木屋中的一切瞬然間增添火紅的光彩。在這火紅的色彩中,更有一個光彩耀目的地方,使木屋平添浪漫詩情,使寒冷變得溫馨綿綿。

這是一個女人的臉,一個年輕母親的麵龐,她目含慈祥溫柔,麵掛疲憊喜悅,她的懷中正有一個新生命在啼哭呐喊,她的玉手輕托著這個嬰兒的臉,她輕輕地,仿佛是自語,又仿佛是對他人似的低道:“他長大了,一定會有許多姑娘追求他,他的眼睛很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