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料到方與真的會來找我。
直到他出現在我公司門口的時候,我猶在訝異。
他竟能憑著我給他的模糊地址就找到了我的公司裏來。
“猴妮兒。”方與喊著我的小名。
公司同事看著站在門口的他,先是安靜了片刻,接著爆發了各種奇葩的笑聲。
黑黑壯實的方與穿著黑色長褲黑皮鞋和半舊的正裝短衫,站在門口摸著腦袋上的寸發。
“猴妮兒!”多事的男同事誇張的叫嚷著。
“肅靜,肅靜!”主管“宮胖子”拍著我麵前的辦公桌屏風檔板吼著製止,黑著滿臉痘坑的臉,用黑框四眼狠狠瞪著我。
“林溪,出去!”宮胖子隻差少吐了一個“滾”字,她對我很不友善,隻因我知道她的一個秘密。
我吹了一下前劉海,一屁股別開了凳子,顛顛的小跑到了公司門口,踮起腳瀟灑地揪著方與的衣領,說,給我到這邊過來!
方與紋絲不動。
公司同事哄堂大笑,宮胖子拍著屏風,一切能聽到的聲音戛然平息,除了某同事的一聲響屁。
我又試著提了他一次,依然紋絲不動。
方與一米八幾的個子,而我的個頭隻抵他的下巴,確實有些自不量力。
方與呆頭呆腦的看著我,說,去哪,猴妮兒。
“跟我走,傻子!”我氣急敗壞。
說他傻子,並不是罵他,是因為他真的有點兒傻。他在部隊受傷退伍,腦部十級傷殘。
方與把地上的挎包撿起來背在身上,再一手提起了一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跟著我下了樓。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讓方與把蛇皮袋塞進了後備箱。
我坐在副駕駛位置,讓他坐在了後排,告訴司機開往M小區。
“方與,你來也不說一聲,背幾件換洗衣服不就行了,還大包小包的帶來,是要把家搬來定居啊。”
“我換洗衣服都在這兒!”方與拍拍身旁的挎包,“那兩袋裏麵都是給你帶的臘肉,臘雞,玉米棒子,還有我家樹上結的棗子!”
我不忍心再去怪他。千裏迢迢給我帶了這些東西,料想也是蠻累的。
我換了個自以為比較輕鬆的話題。我說,你帶這麼東西我還得打車,要是什麼都不帶,我倆擠公交隻要四塊錢……
我以為他能聽懂我的冷幽默,但幾秒鍾之後,我知道我錯了。
方與高高舉起一張百元鈔票,說,沒事,我有錢呢。
我承認我被他的智商打敗,重重“唉”了一聲,不再理他。
幾天前,我媽給我打電話,問我上海有沒有好的差事給方與找一個。我隨口一說,我們小區保安挺缺人的。我媽問我要了地址,誰知道竟然當了真。
可我媽不明白,我不過是個公司的小職員,過著朝九晚五,吞食泡麵,一個鋼鏰兒掰成兩半花的日子,平時報喜不報憂不過是不想讓父母二老擔心,現在我媽她老人家居然給我出了這樣一個難題。
在公司,我既不月薪過萬,又無裙帶關係,該死的宮胖子還時常給我“穿小鞋”,自保已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