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說書(1 / 1)

“上回我們講了那‘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的神仙事,可惜後半截老幺我使了吃奶的勁也愣是想不起來了,在下個故事開始前得先和大家說聲抱歉了。”

約莫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端坐在茶館中央,向著四周的看客抱了抱拳。

說他四十餘歲,是純看臉上歲月的痕跡。若是看著他的眼眸,卻會覺得像看著了赤子的孩童。可若是看看他的形容,唉,不說也罷,枯槁得如同朽木嘍。

雖說人人認為他大抵四十歲左右的境地,但他給人以六七十歲老江湖的感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叫江無涯,多少是個奇怪的人,也是這間“連雲茶坊”的老板,一個混跡市井的說書人。

雖然人人對他的經曆身世好奇得不行,但看久了也就習慣了,到沒有誰過多的去深究其竟。

而且說來也有意思,這裏的很多看客是出於對他的好奇而來,聽了他講的故事後便深陷不可自拔,仿佛透著人間多少莫名的滋味,發人深省也引人入勝。

透著這股“妖”勁,他在這座城市裏,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個“民俗藝術家”了。

說過這位說書人,再來大略地看看他的聽眾們。

他們當中,有美院采風的學生,有大小公司的老板,有尋常菜市場的屠戶,還有不明身份的各類茶客,稱得上是一片小小的江湖。

而江無涯就好像是這片江湖的武林盟主,雖然一副大病將死的落魄模樣,但一旦那具瘦弱的身軀坐在那裏,人們就能看到一柄鋒芒盡綻的長劍,感到一股刺人的寒光以及心底莫名的安定。

於是反反複複,造就了這幅奇特的畫麵。

轉回正題,待這位說書人的話音剛落,便有熟客哄笑道,“烏鴉先生,今日竟又是新故事嗎?可叫我們這些人嚐遍了被人吊著胃口不上不下的感覺了。”

烏鴉,無涯的諧音,與某咕咕咕的鳥同屬鳥類,指江無涯通過經常對客人說且聽下回分解但基本沒有下文的咕咕咕事跡而“榮獲”的稱號。

江無涯倒也不惱,而是笑著說道,“張總,雖然平日裏我們關係挺好,但你若是再汙我清白,我可就要算你茶錢了。”

說罷自己輕笑出聲,其他聽眾也是一並起了哄,開懷笑了起來。

連雲茶樓的規矩,老板江無涯說書的時候,所有茶水糕點由客人自取,一律免費。

有時也難免有些賴子會來這蹭吃蹭喝,但絕大多數人,或說是要臉麵不好意思,或說是沉迷於江無涯口述的故事無法自拔,多會關照茶樓生意,也使得茶樓每月不至於虧損,總有盈餘。

世間人事,多是麵子作祟,自不必多說,且來看江老板說那人間書,圖個熱鬧快活。

玩笑過後,嘈雜聲漸漸稀落,人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手中的那方響木拍下,看到他舌綻蓮花了。

江無涯歎了口氣,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抬起,將那堂方木拍下,再無多言。

“砰!”的一聲,似春雷乍響,聲響不大卻直給人一種直擊心靈的感受。

而真正奇異的是,縱使人人都覺得靈魂深處受到了激蕩,可仍有一份安然自在於心中。

人世百態,可謂怪哉。

於是,在這奇哉怪哉的人世中,這片小小江湖的盟主,市井裏的一位小小的說書人,開始說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