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華走過來,挨著她身邊坐下。
他似是想了想,慎重開口:“我想,他既是替我省去了那麼多的磨難,但獨獨留下先天之恙,那就是說,也許他並未覺得這是一種磨難。”
“這倒是有可能,璟華說過,若不是天生體弱,也不會令他刻苦修煉,習得一身武功,司了戰神。”阿沫道。
“是啊,父君寵愛,兄弟和睦,你不就嫌這樣的我太過嬌生慣養麼?”璟華苦笑,隨即道,“但也有一種可能,是他想藉此紀念母妃。”
“紀念梅妃娘娘,你怎麼會這麼想?”
“由己度人罷了。”璟華道,“我的病也是母妃娘胎裏帶出來的。
我父君繼位時,照律該當娶炎龍族女子為妻,可他同母妃恩愛,為了我母妃寧可與炎龍為敵。當時三十萬大軍壓境,薑赤羽要我父君休了母妃,可我父君披甲迎戰,誓戰死疆場亦不可肯從。
他出征的時候,母妃已經懷了我,擔心我父君安危,一直憂思過度,生下我後,便撒手人寰。而我也因先天不足,生下來心肺上便有毛病。
後來薑懿喬裝私會我父君,勸他莫為了一時意氣令三界生靈塗炭,她願意與我父君做一對掛名夫妻,以平息這場戰火。”
阿沫笑了笑,眼裏已有淚花。
這是璟華想到的故事,如果他來安排,他會想要那樣一個父君,那樣的母後。
“後來呢,薑懿還是嫁給你了父君?”
“對,母妃死後,父君還是迎娶了薑懿。她很好,對我和大哥視如己出。父君與她亦日久生情,後來還有了三弟琛華。”
“這樣的安排真好。”阿沫情不自禁道。
“我每次發病的時候,父君都很擔憂,總是跟我說,我的命是母妃拚了命才保下來的,一定要好好地挺過去。
父君說這些的時候,眼眸總有淚光,我想即便過了那麼久,即便他現在和薑天後那麼恩愛,但仍是未忘情於我的母妃。”
阿沫笑,如此情深義重的父君,果然是璟華之夢寐以求。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會不會這個世界不僅僅是為她而造,如果這個是璟華自己的夢呢?
他此生未實現,未擁有的全都在這個世界裏得到,這其實才是他最想要的一個自己呢?
如果是,那自己是不是應該替他保護好眼前這個被視若珍寶的璟華,而不是莽撞地打破這個世界,連帶他一起打得粉碎呢?
璟華見她恍神,隻當她沉醉在自己父母的情愛裏,笑笑道:“總之,我覺得治不治好我的病沒什麼大關係。先天痼疾並不令我性格陰鬱,我母妃早就離世,但現在的母後對我很好,家庭和睦,兄弟同心,我也不覺得自己缺少什麼。”
阿沫有些心不在焉,嗡嗡地應了一聲。
“這些對你出去確實沒什麼用,是我太囉嗦了。”
璟華以為她急著出去,沒耐心聽自己嘮叨家常,訕訕地跳了一個話題說道:“沫沫,你覺得為什麼要選觀池?”
阿沫搖搖頭。
璟華道:“你練過 分身術麼?”
阿沫道:“知道一些,但是沒怎麼用過。以前璟華教我的時候,說分身其實就是分心,必須萬念俱空,全神貫注才行。他說我腦子太亂,想東想西的,容易練岔了。”
璟華道:“沒錯。如果這隻是個幻境,那還沒什麼緊要。但如果是建造出來的分身世界的話,那其實和真實世界在距離上有很大關係。”
“距離上?”阿沫似懂非懂,但又覺得離真相仿佛隻有一線之隔。
“據你所說,這裏的一花一木都與真實世界極其形似,其實頗費心血。而且……”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
“而且什麼?”阿沫急道,催著他說下去。
“而且我至始至終都覺得自己不是你所說的……咳咳,分身。”他有些尷尬,好似自己懷疑她,便很對不住她似的。
“因為我確實記憶完整,我清清楚楚記得我出生到現在,讀過哪些書,去過哪些地方,每一天又是怎麼過的……”
“你不信我說的?”阿沫急道。
“不不,我自然信你。”璟華歎了口氣,“我怎麼會不信你?我隻是覺得我的記憶如此完整清晰,這裏的每件景物又細致入微,足見那人在建立時耗費了許多的心血,而你又說他靈力將盡。”
“是啊,他快死了,我要是再不去,恐怕就……”
“所以,沫沫,我覺得在那種情況下,他一定會借用手邊最唾手可得的地方,借景生情,便可省下許多力氣。”
阿沫雙眸瞪亮,“啊,你是說璟華他現在……”
璟華苦笑點頭,“我在觀池,你的那個璟華應該也在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