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伸手去扶容霄的時候,掌心裏明顯露出大塊的紅色,跟她掌心的胎記一模一樣的顏色。
徘徊在她腦子裏的那個模糊印象,應該是他無疑。
也就是說她當初進了南柯一夢,並沒有美夢成真,還遇到了他。
師父說,進了南柯一夢的人鮮少會碰到其他‘活’人,所見皆為幻象。她會遇到容修,就隻有一種可能,他並非被誘進去,而是自己選擇的結果。
斂去思緒,駱青瑤以國師身份,親自為容霄係上紅綢,並說了些諸如天作之合等等的好話,將他送出金殿宮門。
“國師大人,本王已經按照你的要求,跟父皇稟明涼城駱家別莊發生的一切。”容霄頓住腳步,神色悵然。
“封地沒什麼不好,有失便有得。”駱青瑤宣了句佛號,單手豎掌施禮。
容霄張了張嘴,定定看她許久,轉身坐上宮中的轎攆。
駱青瑤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於宮門外,轉身折回殿內,當著皇後的麵,再次為皇帝診脈。
容修和容墨幾個兄弟以及寧安公主都站在一旁,靜靜的候著。
皇後氣色不佳,看駱青瑤的眼神也陰森森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其他嬪妃神色各異,或伸長脖子觀望,或垂眸沉思,整個金殿靜得落針可聞。
駱青瑤仔細品了一陣,收回手,低頭從荷包中拿出一隻瓷瓶交給慕公公。“一日三丸,師姐說服藥的時辰和往日一樣。”
慕公公接過瓷瓶收好,皇後忽然出聲嗬斥:“這藥是不是該交給太醫院辯證一番。”
她一出聲,其他的嬪妃紛紛附和,看駱青瑤的眼神也多了些意味深長的味道。
容墨危險眯起雙眸,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皇後,唇瓣無意識抿緊。
容修和容隱都不說話,就連容萱和年幼的弟弟,也都各自沉默著。
“有必要,尤其是皇後寢宮中那一園子的花,最好也讓宮中的禦醫一道辯證辯證。”駱青瑤冷哼一聲,單手豎掌施禮,泰然退回自己的位置。“師姐的藥,陛下若是不喜歡服用,丟了即可,與本國師無關。”
皇後臉色一白,偏頭瞧見皇帝看自己的眼神,猶如毒蛇一般,脊背頓時隱隱發寒。
“都散了吧,朕累了。”皇帝眯著眼縫,氣喘籲籲的叫住容墨。“皇兒你留下,朕有話要和你說。”
容墨平靜上前,餘光掃過駱青瑤的臉,心中苦笑連連。
她總能在不恰當的時候,說出最恰當的話。
父皇疑心皇後許久,奈何始終查不到發病的緣由,經她之口看似賭氣說出,實則是明白的告訴父皇。
最毒莫過枕邊人。
駱青瑤波瀾不興的單手豎掌施禮,和容隱一道轉身。
經過容修身邊時,她故意碰了他一下,語速飛快。“到禦花園來見我。”
容修悄然擰起劍眉,略略頷首。
她好像知道了什麼,方才給容霄喂藥時,她似乎一直在看著自己。
進了禦花園,遠遠看到她背著手站在樹下,身上的僧袍被風吹起,不禁有種墜入夢境的恍惚感。
那時在鬼醫穀,她時常站在海棠花下,目光幽遠的望著遠處,風吹起裙擺,裹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撲入鼻尖。
看到她,身上的痛仿佛也在刹那消散。
他以為,她再也不會那般等他了……
容修自嘲的掀了掀唇遲疑上前,生怕驚擾了她,壓著嗓音低低出聲:“瑤瑤……”
駱青瑤轉過身來,出其不意的捉住他的左手,並覆上裹了藥粉的錦帕。
“國師大人請自重!”容修驚駭收回手,可惜又晚了一步。
“你是容墨的親哥哥。”駱青瑤捏著被染紅的錦帕,唇邊滑過一抹微諷的弧度。“身上有胎記的人,不是你,而是他對不對。”
她直直的望著他,雙眸清澈的好似雪山寒潭,映出他來不及掩飾慌亂的麵容。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今夜亥時,我在白龍寺雲台等你。”容修後退一步,轉身往宮外走去。
駱青瑤收起錦帕,在原地站了一會,若有所思的折回金殿。
無相門中之人出現在宣城,要救門主,娘親說她要去她該去的地方……毫無疑問,她們要救的人,是同一個——二十年前因她而死的池貴妃。
也就是容修和容墨的生母!
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駱青瑤回到金殿門外,禁不住算了下娘親如今的方位。
奇怪,娘親沒有去雲夢山,也沒有回燕國,而是往衛國的方向去了。
駱青瑤擰了擰眉,無意識抬頭望向陰沉沉的天空。
容修的的命格變了,她的應該也變了,帝星歸位之後,到底是怎樣的天相,她竟無法算出來。
站了許久,慕公公出來傳話,說是容墨和皇帝還有要事商量,讓她先行出宮。
駱青瑤禮貌謝過,隨即坐上宮中的轎攆出宮。
那四個姑娘沒胎記的醒了,有胎記的還昏迷著,已經被白辭轉移到神仙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