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聲甘州
看長河滾滾逝東流,粼光映蒼穹。萬千前塵事,逐波難覓,隨浪淘空。欲問英雄何在?離去付西風。吟唱漁歌晚,舟棹白翁。
如幻浮華似夢,是虛無縹緲,散化飛蓬。行起皆過客,凡事苦匆匆。看朝暮,東升西落;載將它,盡付笑談中。知何處,斜陽沽酒,且待相逢。
農曆七月十五,申時。
深黃色的月亮,圓圓的;在那黑暗深邃的夜空中,散發出清冷的光來。月光下,房屋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卻又被一些零零散散的火堆撕得粉碎。火光搖拽著,使得火光照不到的陰暗處,陷入了更深的沉寂。
縣裏的人,都蹲在一個個火堆旁,不斷將一張張紙錢投入火中,火舌肆意,將紙錢燒成了灰燼。
傳,隻有在這一,閻羅王才會令鬼打開鬼門關,放那些關在酆都城內的鬼魂回鄉。接受親人的香火。
鬼魂出關,必須要有陰差押送。一到子時便必須回返。關口開啟的時間不會太久,從亥時到子時,隻有短短兩個時辰。
紙錢一張張投入火中,人們都在心中默念已故親人的名字。有些家人在燒化紙錢時,會在一旁用石灰粉圈一個圈,裏麵燒的,不是黃表紙錢,而是一個個用錫紙折成的元寶。
這些元寶是燒給陰差的。有句老話得好:“和誰都過不去,但千萬別和錢過不去。”陰差也是個見錢眼開的主,拿了錢,通融一下,讓那些鬼魂能夠在陽間多待一會兒,多受一些香火。
四周安靜得出奇,人多,卻一點也聽不到話聲。充斥耳中的,隻有火焰的“呼呼”聲。看門的大黃狗也早早地進了窩,不再叫喚。
越到最後,在屋外的人就越少。當城內的大銅鍾被人敲響時,四周再無一人。
安靜,空前的安靜。
亥時,到了。
鍾聲正好敲了十一下,四周突然刮起了陰風。急如奔馬,厲如鋼刃。好似朔風一樣,寒冷,可怕。
四道城門盡皆大開,陰風魚貫而入。卷起地上的紙灰。城下一個人也沒有。烏雲遮閉了月亮。隻有城門上一個掛著的大燈籠還發出微弱的光。咋一看,好像城門上長了一隻眼睛。
錢紙灰被吹的到處都是,就好像起了霧。四處到處是一股濃濃的糊味。聞了令人作嘔。
“嗚嗚嗚……”
陰風呼嘯地刮著,隱隱約約,似有聲音與風聲混在一起:老人的歎息,婦女的哭號、男人的怒吼、孩的歡笑,不斷從中傳出,若虛若實。人門都回了家,誰也不敢往外看上一眼。
城外、石頭山。
此處是縣城最高的山,人若處於山巔即可俯瞰整個縣城。
山巔,一隻孤鶴傲立在那,高昂的頭顱微微低下。它的羽毛乳白而光潔,其頭頂處有一點如丹砂,鮮出了一抹紅色。
羽鶴的雙眼清澈而明亮,它正死死的盯著下方的縣城。未了,卻見陰風四起;烏雲閉了明月。縣城內的紙灰被狂風吹上了半空,竟然凝而不散,結成一大團若虛若實的黑霧,團在縣城的上空。
羽鶴抖起了翅膀,發出了一聲淒涼的鶴唳。
“來了?”
“來了。”
兩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一個問,一個答。問者似無心,答者到有意。
緊接著,山巔下的暗處,閃出兩個人來:都是老者,都是道士。年長者居前,約有八十餘歲,頭發、胡須皆是雪白,著一身紫色的霞衣。後者則是六十歲左右,頭發還有些許黑色。其穿著隻是普通深藍色的道裝。
山上的樹木被陰風吹的左搖右晃,可這兩位老道士卻步伐健然。狂風吹得他們的衣袍烈烈做響,可他們倒是如閑庭信步一般,幾個起落,便來到山巔之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