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侍君多年，最擅長察言觀色，適時接上兩句：“奴才估摸著皇後娘娘是替太子殿下憂慮，聽前來遞消息的宮女，殿下離開坤寧宮時臉色極為難看。”
宇文昊聞言冷哼出聲，摸了摸下巴蓄的短須，滿目嘲弄不加掩飾：“太後要是再敢興風作浪，好歹有朕頂著。他還沒坐上龍椅，這下尚是朕的，他就開始替朕操心。”
自從熹妃撒手人寰，他待宇文曄再不若從前，不時敲打責罵。熹妃死於砒霜之事消息封鎖，宇文曄不知情，信以為真是暴斃而亡。不曾深究過其中的微妙。
淩峰塵身為臣子不便議論皇帝的家事，他克己守禮，這會兒低頭假作沒聽見。
高瞻行走宮廷身份與其不同，又是皇帝的心腹，這種時候少不得順著皇帝心意附和：“陛下所言甚是，太子殿下向來沉穩，隻怕今兒是被太後給激怒了也未可知。”
“宇文程近來在幹什麼？”想到幾個兒子，宇文昊隻覺頭痛，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高瞻陪笑道：“大皇子傷愈後鮮少出門，每日待在府裏習文練武，大有改過自新的氣象。”
宇文昊的神色比方才更為冷淡，眉心曲折愈深，旋即又似笑非笑：“改過自新？他再如何改變也是為了圖謀朕這把龍椅。還有太子和蕭氏一族，他們幹脆直接三分朕的下！”
“請陛下息怒。”高瞻心中一緊，暗覺不妙。
在皇帝寒光凜冽的注目下，高瞻和淩峰塵幾乎同時跪地，將不安的神色深深低下。
這幾年皇子盡數長大，宇文昊也日漸步入老年，體力和精力不如從前，他愈發疑神疑鬼，猜疑皇子忌憚朝中文武。這一點沒人比近身伺候日夜相伴的高瞻更清楚。自古伴君如伴虎，高瞻這個禦前總管看似風光，實則每提著腦袋過日子，生怕稍有不慎觸怒龍顏。
熏著名貴龍涎香的大殿沉默寂寥，許久終於聽見皇帝發話：“高瞻，傳朕旨意，太子歸京之前，由三皇子代為輔理朝政，監管六部。”
輔理朝政，監管六部。這短短八個字，責任重於泰山，一直以來有此殊榮的非太子莫屬。如今皇帝明擺著扶持根基最薄弱的三皇子，是生了製衡太子之心。
子一言無可更改，高瞻心應是，趁機離開殿內。
高瞻走後，隻餘下淩峰塵單獨陪駕。皇帝大手一揮，示意他平身。
“朕隱約有個不祥的預感，太子明日趕赴蘇州，冥冥中似有人在搗鬼，故意把浙州災情推波助瀾。此行你務必替朕查清楚。”
淩峰塵正色應下：“臣定當為陛下查明。等過幾日戴郡守回京請罪，許多事情也能明了。”
宇文昊玩味地勾了勾嘴角：“戴郡守所言，朕自會斟酌，你不必管那麼多，切記保護太子周全。”
這便是帝王術，一切皆要十拿九穩，全盤在他的掌控之鄭離京前夕，有些話他必須單獨交代淩峰塵。
而淩峰塵最是忠君，聽完數句命令才躬身告退。
……
入夜前夕，宇文曄回到東宮，早從歸嵐殿回來的白沐莞去了秋水閣向葉詩瑩辭校表姊妹間關係微妙，往昔情分雖在，彼此卻生疏。無非是互相囑咐保重身體，心謹慎而已。
青雲閣裏香雲從昨日起替白沐莞收拾行囊，出門在外不方便穿那些華而不實的綺羅錦裙和過於貴重的首飾，將她從漠北帶來的包裹再添幾件便夠。
看見自家姐回來，香雲停下手中整理包袱的動作，滿臉希冀跑過去：“姐，奴婢從生長在漠北，這回想和您一起去江南領略風景，您帶上奴婢好嗎？奴婢機靈忠心，身手僅次於姐，細活粗活都能幹……”
“閉嘴！”白沐莞無情打斷她的滔滔不絕自吹自擂，瞧著香雲委屈可憐的眼神，扯了扯嘴角，“我當然帶你同去，還不快點收拾東西。”
香雲登時雀躍起來，裝模作樣地福身：“奴婢謝過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