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靜靜消逝,白沐莞合上書卷,櫻紅漂亮的嘴唇揚起。
這時忽然傳來叩門聲,白沐莞連忙疾步去開門,映入眼簾是王權向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子,接著才問:“殿下在裏麵麼?”
白沐莞下意識蹙起眉頭,生怕宮內此時著急傳話,遂輕聲答:“殿下昨夜未眠,這會兒好不容易歇下。”
王權瞧出她眼底的憂色,不禁耐心解釋:“宮裏派了公公來傳話,是關於陛下給八皇子賜名,原本無需挨個告知,隻不過眼下正逢年節不上朝,陛下高興就派遣內侍出宮挨家報喜。煩請白姐進去叫醒殿下,畢竟是宮內的大喜事,殿下身為儲君理應做個表率招呼一二。”
“好。”應罷,白沐莞回身向裏間走去。
掀開薄薄的紗幔,隻見宇文曄躺在睡榻上,一雙井底無波的眼睛此時緊緊閉合,胸口均勻而平緩得起伏著,看上去睡得正熟。他是合衣躺下,身上隻隨手搭了件水貂毛披風,暖閣內的溫度倒不會感到冷。
瞧他睡得如此香甜,白沐莞一時竟然不忍心喚醒他。她略微遲疑半刻,沒料到他居然自己睜開眼,兀自笑道:“莞莞為何站在我床前?莫非我睡了許久?”
少女瞠目驚訝:“你怎麼自己醒了?”
“我向來淺眠,你一進來我就知曉。”此刻宇文曄已然掀開水貂毛披風坐起身,風寒發熱的頭腦因起得太急而暈眩,兩道劍眉微不可尋地皺了皺。
白沐莞伸手扶住他的身子,口中:“是王總管讓我叫醒你,陛下派遣內侍來東宮傳話。”
趁他坐在床邊的功夫,白沐莞迅速替他整理好頭上的金冠,這才陪他去前廳。
今日被派來傳話的劉內侍身著紫色宮裝,一看便知是品階不低的內官。想來也是,像今日這種挨家挨戶給皇親國戚報喜討賞的好差事,絕非一般太監能討到。
一番禮節過後,隻聞這個劉內侍尖聲尖氣地張嘴:“陛下為今晨麗昭儀娘娘誕育的皇子禦筆賜名宇文暉,為幫皇子積福,陛下決意年後大赦下,同時減免民間徭役稅賦,待滿月之日頒旨普同慶。”
宇文曄負手而立,隨口問道:“宇文暉,可是日字旁的暉?”
劉內侍立刻擠出笑臉回話:“太子殿下得正是。”
聞言宇文曄的眸光瞬間黯淡渙散,幾經變化閃過震驚和陰霾,薄唇不由得深深抿起。立於屏風後麵的白沐莞同樣凝神色變。
“王權,賞一百兩給劉公公。”宇文曄此言一出,顯然是打發人走。
劉內侍本是奉命前來報喜傳話,口諭已傳達也不便多留,何況太子打賞出手闊綽。那些一直在喉嚨裏翻滾的話不由得想要咽下。
暗自糾結半晌,離去前劉內侍並未仔細察覺宇文曄偽裝下的真實情緒,輕聲細語善心提醒:“太子殿下,奴才出宮前有所耳聞,宮中有人背後議論八皇子的名諱與您的名諱恰好相映,不知是對您不敬,亦或僅是陛下厚愛幼子。”
宇文曄冷然一哼慍怒道:“膽敢有此言論者其心可誅,合該重罰!父皇疼愛子女一視同仁,誰敢放肆議論?”
劉內侍被嚇得連連稱是,險些下跪求饒。確定太子並沒有把怒火牽扯到他,這才忙不迭跟隨王權出去。
末了,白沐莞緩緩從屏風後走出,隻見她朝宇文曄淡淡一笑,道:“方才劉公公那話顯然是故意提醒殿下,曄暉相映,足可見陛下心中多麼愛重八皇子。”
宇文曄這一輩皇子中唯有他是中宮仝皇後所出,名諱中“曄”字以日字旁為名,拆分為“日華”二字。日代表世間獨一無二、至高無上的太陽,光芒萬丈照耀四海。華則有華貴、榮華的意思。如今子禦筆給八皇子賜名為宇文暉,此“暉”字同樣是日字旁可以代表太陽,且“暉”有交相輝映和餘暉普照的美意,寓意深遠。
“好一個曄暉相映!父皇一向偏愛幼子,對皇長子也多有顧及。我既非長子又非幺兒,若非占著嫡出這條,隻怕縱使我文韜武略才傾下,父皇也不會留意。”歎罷,他滿臉盡是悲哀與無奈。
白沐莞走至他身後,手輕撫他挺拔的後背,不能火上澆油,她隻得溫聲勸解:“曄哥切莫感懷難過,聽聞你當年出生時陛下歡喜難耐,傾盡下普同樂。你的騎射武功皆是陛下親自傳授,我相信陛下疼愛你之心,絕不遜色於對待任何皇子。”
她當然明白他心中所憂所慮,不過她是他的解語花,隻能盡力安撫他以便從長計議。
宇文曄轉身麵對她,伸手把她攬在懷中,摟著她盈盈一握的柔軟腰肢,而後默然低頭將下巴擱在她頭頂。白沐莞任憑他擁著自己,纖細的雙臂同樣抱緊他。
曄暉相映……
今真正歡喜的人,恐怕隻有老來得子的宇文昊和麗昭儀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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