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巡防營指揮殿的內斂低調,京兆尹府建造得氣勢恢宏。兩座石獅子安放於門前氣派威嚴,朱紅油麵大門口站著幾個守衛十分精神,還有兩隻大鑼鼓分別擺於左右兩側,好似隨時歡迎百姓前來擊鼓鳴冤。
淩峰塵和白沐莞相繼下馬,衣袍翻飛,兩道身影同樣矯捷。
不待人通傳,淩峰塵隨手推開擋在他麵前的守衛,白沐莞亮了亮皇帝禦賜的令牌,自然無人再敢阻攔。
不知何人悄悄抄近道跑去向嚴藝敬送了口信,他們才走至二門就見身穿便服的嚴藝敬滿麵笑容迎出來:“淩統領,白將軍,兩位一同大駕光臨真是稀客。”
三人品階相同,無需誰行大禮,相互拱手作揖見了平禮。淩峰塵尚未開口,就見白沐莞眸裏藏著一抹促狹笑意,輕啟朱唇:“嚴大人真是不拘節,今日雖是年節休沐,不過您到底身負皇命在查案,應當官服齊整才對。假如此時有百姓前來遞狀子訴冤屈,嚴大人莫非穿便服坐堂?唯恐傳出去惹人非議。”
初次打交道,她乍然開口輕描淡寫兩三句話便挑出嚴藝敬的毛病。淩峰塵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暗自佩服。
被一個剛及笄的少女指責教育,嚴藝敬實在麵上掛不住,陰晴不定地轉了轉眼珠,低頭瞥向自己身上來不及換的便服羅袍,恨不得立馬脫下來撕碎。鬼知道他剛從大皇子府急匆匆回來,還未準備妥當淩峰塵和白沐莞竟然就一道來了。好歹他是手握實權的京兆尹,今日剛誕下皇子的麗昭儀是他女兒,勳貴豪門還沒誰敢輕易得罪他。怎麼算也輪不到一個黃毛丫頭三道四,嚴藝敬根本沒把白沐莞放眼裏,在京城她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空頭將軍罷了。
強壓下心頭的惱火和不屑,滿眼陰翦的嚴藝敬佯作糊塗地擺手笑道:“白將軍所言甚是,本官是老糊塗了。”
白沐莞順勢道:“不如嚴大人先去更衣,隨便遣個手下帶我和淩統領去瞧瞧昨日被殺的刺客屍首。”
嚴藝敬毫無遲疑,依言隨手招來一個守衛吩咐幾句,那守衛領命後引著淩峰塵和白沐莞往後院停屍房方向走去。
若非親眼所見,白沐莞難以想象京兆尹府內竟然設有單獨一處停屍房,占據偏僻一角,外形破舊的院。院落門口隻有兩個守衛看守,兩人不像外麵的那些守衛精神飽滿,相反略有些萎靡不振,眉眼皆是厭倦無奈。想也知道被分配看守停屍房的人,要麼既無半點背景又不知孝敬上頭,要麼就是犯了錯誤被罰來的。
年久失修的院落抬眼望去上方結滿蜘蛛網,地麵是用幹黃的枯草鋪地,二十具黑衣死屍並排躺在一起,連塊白布都沒蓋。推開門一股子極其難聞的血腥氣撲鼻而來,嗆得白沐莞忍不住咳嗽幾聲。她是見慣死人的,可是不同於外麵空曠場地的廝殺流血,此處封閉式的院子沒有窗戶透氣,常年無人打掃的黴味夾雜沉澱多時的死人腐爛味和二十具新屍濃重的血腥氣合三為一,無法形容描述。
淩峰塵並非初次前來京兆尹府的停屍房,隻是往日屍首不過一兩具,比不得今日這般讓人作嘔。
白沐莞左手掩住鼻子,右手指了指地上的屍身:“淩二哥你瞧,每個人基本上都是一箭斃命,傷處皆在眉心或者胸口,下手之準確倒像是早有防備。”
淩峰塵眸光冷冷:“倘若早有防備,大皇子為何會受傷?”眼神落在二十具屍體上來回猶疑,確實如她所,每具屍體的傷處不是在胸口心髒部位就是正中眉心留下血洞。僅有三具屍體在大腿、胳膊等不致命部位也有中箭。
雖然他們無法親眼還原昨夜的真實情況,如今僅是看這些箭羽拔起後入骨三分的血洞便可知大皇子府兵下手的利落凶猛。白沐莞心中冷若寒霜,這些屍首都是依附於大皇子的自己人,為了謀求利益,他不惜一下子白白犧牲二十條人命。即便全是他的死士,好歹也是鮮活生命,如此凶狠行徑,宇文程實在是殘忍至極。
白沐莞忽然問道:“他們中是誰射傷大皇子的?”
淩峰塵斂眉答:“聽是一個係青色腰帶的,應該是刺客頭目。陛下命我們調查刺客來曆,莞你何必追究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白沐莞不曾解釋一笑而過,這抹淺淡的笑容轉瞬即逝。緊接著她屏住呼吸走近最左邊那具屍首,這具屍首不同於其他人,除了心口中一箭,肋下被長刀所刺,左腿也有箭傷。再看他腰間確實是青色腰帶,隻不過被鮮血染紅大片,依稀能分辨出腰帶料子是較為講究的柔軟杭鍛,市集上價格不菲。至於其他刺客皆是係著普通麻布製成的純黑色腰帶。
“就是他。”白沐莞招手示意淩峰塵過來。
淩峰塵點點頭走向這具屍首,伸手按了按他身上幾處傷口,發現血肉已然粘黏在衣料上結起冰碴,平躺的屍首胸口左側微微凸起。淩峰塵立馬快速解開他簡單的夜行衣,一塊令牌赫然滑落到地上。
白沐莞撿起巴掌大的銀色令牌下意識瞠目結舌,旋即又像是早該有所預料似的恢複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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