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隻是因為那時無人想起這個已快年老的女人,所以才會拿這些身外之物來企圖留住自己皇孫女的心,隻是那時自己什麼都不懂。
宮裏的人老說皇祖母是個庸俗的人,眼裏隻有些黃金白銀的東西,肚子裏半點墨水也無,這種人白白占個太後的位子真是瞎了眼。
那時自己雖是換了芯的,但卻不能表現出什麼來,隻能口頭教訓那些宮女亂嚼舌根。
後來又有人變本加厲說些什麼,卻不知道了。
“王妃,到了。”空庭小聲喚她一句。
葉知秋睜開眼睛,又在馬車上休息了會兒才下了馬車。這次是在王府正門停駐,她剛掀開轎簾就看見幾個侍衛迎上來。
“王妃。”其中一個侍衛朝她抱禮,“王爺讓屬下傳話,說讓王妃回府後去書房一趟。”
葉知秋挽了挽耳發,斂眸笑一聲,“知曉了。”
她回頭讓空庭自己先回瑤光榭,便提足走向了南苑書房。今日之行,南沙理應是不知曉的,但是誰又說他不會去猜測呢?
恐怕不就是來找她商議如何奪下皇城的。
葉知秋穿過幾間閣樓,落地無聲的來到書房門口,瞥見他窗間燃著的一兩朵燭火不禁勾勒出個淡淡的笑容,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蔓延。
她走上前輕叩門扉,聽見裏麵傳來的一聲進,推門而入。
南沙正坐在四角方木桌前筆蘸墨水在輕薄的宣紙上書寫著什麼,葉知秋未曾出聲,隻是攬袖抬腕幫他又磨了兩段墨,靜靜地看著他。
她目光溫和而安靜,停下來隻看著你時,就會有被溫暖的包容珍視的感覺。
南沙轉頭看她,四目相接,他最先笑了出來。
“知秋,你有何想法?”他雖未言明何事,但葉知秋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頓了下,放下手裏的墨塊用絹布擦了擦手。垂眸看著一旁燃灼的長燭,驀地單手撐在桌沿,緩緩而道:“想必你是已有想法,說來聽聽。”
南沙清洗幹淨筆尖,將其放回原位這才沉沉開口:“這幾日朝堂不平靜,我準備先行出手,這竇家一直都是乾順手底下一條好狗與誰家都不和。不如拿他開刀,正巧我手上有他把柄。”
葉知秋挑眉,眼裏浮現了些玩味,但很快便化為了唇畔綻開的笑弧。
“你的意思是收買朝廷官員彈劾上諫慕家,將外力化為內鬥,從而拔出慕家與淮南王的關係動搖乾順的心思,等到時機一到,就動手逼宮……”
南沙微微側過頭看她,眼神有些莫測,半晌才薄唇彎起一笑,似是而非道:“知秋你真的很聰明,若是你有心,這天下……豈不唾手可得?”
葉知秋麵對他的疑心和氣勢上的壓迫,顯得很是淡然自若,她無謂的對上他深邃的目光,白皙柔美的麵頰上緩緩撚出個淡而意味深長的笑來,“天下於我,並無意義。”
垂涎這萬裏山河的人,從來都不是她這個已然全黑卻還妄圖保持一角純真雪白的可憐女人。
這天下交予她,也隻是變成斬盡罪惡的手中劍而已。
南沙收回試探,又變回了那個傳聞中溫潤如玉的南寧王。他伸手替葉知秋理了理鬢發,笑她:“知秋果然與我所想相差無幾,隻是這樣做未免火力尚不足,不能逼的乾順怒極跳腳,方寸大亂。”
她斂眸遮住眼中越來越濃重的冷意,露出個善解人意的溫柔笑容來。
“放心,我已經準備好了殺手鐧。”
南沙目光一暗,看著葉知秋臉龐的眼神變得有些叵測起來。他今日總覺得哪裏不對,今日之感尤其強烈,特別是關於知秋,他甚至懷疑她不是知秋。
但毫無證據,他什麼也不能求證。
隻能如往常一般笑著回答,“知秋果真做事全無遺漏。”
葉知秋感受著他難掩懷疑的視線,心中半點起伏也無,隻嘴上應付兩句。就算是他終有一日發覺不對勁,那也是他無法力挽狂瀾的事情了。
尉遲歡這個底牌,總要等到最後的時間,才能夠展現出來。
“選竇振雲。”她攏了攏身後披散的長發,仿佛隨口說。
南沙原本擰動手腕的動作明顯一僵,眯緊了眼睛瞥向她,卻發現後者隻低頭梳理長發看都不曾看向他。知秋……怎會知道竇振雲?又從而知曉他是最好的選擇?
“竇振雲是竇家推出來的靶子,做官兩年,卻毫無政績,但確實是竇家崛起最後的希望了。”葉知秋笑一聲,有些淡淡的嘲諷意味。
“隻要威脅破碎他們最後的希望,竇家不管是什麼都會答應吧?”她最後理了下長發,抬起漆黑的眸子望進南沙眼睛裏,神情是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