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知道赤雲客棧在哪裏嗎?”葉知秋抬手拍了拍前麵這位男子的衣肩,問他赤雲客棧在哪裏。可當麵前人微愣後轉過頭來的時候,葉知秋麵上的笑容卻是在一瞬間便沉寂了下來。
容顏絕世,膚色白皙勝似百年溫玉,幽黑的瞳孔中依稀能分辨出她有些冰冷的麵頰。他還是穿著一襲白衣勝雪,屹立在眾人之間仍舊顯得纖塵不染,鶴立雞群般出眾。
此人不是滿庭芳,又是誰?
滿庭芳先是有些疑惑麵前這人神情的變化,但是在思慮片刻後再看眼前人麵色卻是倏地一變。“知秋……”他眼眸一亮,看她要走急忙抓住她的手腕。
“你做什麼?放手!”葉知秋柳眉一皺,即是要甩開他禁錮著她的手掌。滿庭芳也是急了,慌忙間才放開她。葉知秋收回手腕用另一隻手揉了揉,冷著一雙眼睛看向他,她今天出來不是為了遇見不想遇見的人的。
更不是為了聽他解釋,跟他吵架。
“知秋,你聽我說,那日……”
“我並不需要你的解釋。”
葉知秋沒有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她理了理有些亂掉的衣袖發絲,正準備抬腳離開卻聽得滿庭芳的話從身後傳來。“知秋,我知你一向聰敏,我不信你不明白我為何推你墜崖。”
三分疲憊七分無奈的語氣如魔音灌耳一般縈繞在她的耳畔,她便是不想聽也沒有辦法。葉知秋背影頓在原地。滿庭芳知曉,她明了的,卻絲毫不能反駁滿庭芳的話,因為,他說得對,她什麼都明白。
就是因為什麼都明白,她才不想因為她現在的處境拖累這樣傾盡全力幫助過她的人,她不想這樣無辜的將滿庭芳拖進她現在所處的權力漩渦裏。他是無辜的,這一切的問題都不關他的事情,她隻能盡可能的避開他。
卻為何,他還非要這樣硬生生的擠進來?擠進這場風波?
“你也應當明了我的心思,你……沒有必要摻和進來。”葉知秋垂了垂眼眸,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神裏竟有些難得的波瀾泛起。當初她還有些不明白滿庭芳究竟是為何要那樣做,而現在她明白了。
如果當初滿庭芳不以自身對他的信任下手推她下去,那麼她現在就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如何來麵對這些山雨欲來一般的朝堂權勢爭鬥?沒有自保的底牌,她就隨時都有可能死在這場無硝煙的戰場中,屍骨無存。
說到底,幫助她最多的,竟是被她當初誤解最深的滿庭芳……
“可我願意,我想一直幫著你,直到你得到最後的勝利。”滿庭芳的嗓音依舊是毫無虛偽做作的溫柔和煦,他走到葉知秋背後,輕輕笑開,“現在你不誤會我了,我希望,和你成為……能將後背交付對方的夥伴。”
葉知秋眼睫微顫,黑色的瞳孔裏竟淺淺的泛出了些死死壓抑住的漣漪,從來未有人跟她說過做好戰友,好夥伴,將後背能安心交付的人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哪怕在前世,她也是個被遺棄的人,就算是被重視起來,也隻是被當做一把用來披荊斬棘的利刃罷了,誰會把她當人來看待?當作夥伴來看待?
咽喉裏哽咽著的是從前那幾十年來用血淚所包裹著的不甘與屈辱,從今天開始,她將再也不容忍,欺她辱她的人終有一天她會十倍百倍的報複回去,一絲不剩。被生活所脅迫的,強逼的枷鎖,在這一刻被全部解放。
那種長著尖牙,伸展出漆黑邪惡雙翼的赤眼惡魔已經在她的心裏根深蒂固的滋長起來,就等著有一天,將所有妄圖加害她的人,吞噬殆盡。
“好。”葉知秋淺淺一笑,裹挾了太多令人感歎世態炎涼的東西,她轉頭看向有些出乎意料的滿庭芳。“以後,我們就是生死與共的夥伴了,這是我第二次跟人交付信任,希望不會落得太慘的下場。”
葉知秋迎著有些暗沉的天色,勾起了一抹真心的笑容。滿庭芳看著她伸出來的手掌,會心一笑,也伸出自己的手掌與她重重相擊。眼神相對間,自然而然的萌生出了兩人間才能看懂的暗語,如同相擊的手掌一般,不謀而合。
天色昏沉的這一天,成為了兩個人正式結盟的日子,她葉知秋,也不是在孤身作戰了。
看著葉知秋難得的淡淡笑容,滿庭芳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要去赤雲客棧?走吧,我知道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