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徹悟(2 / 2)

不同於白鳶對於葉知秋對純淨的擔憂,白澤顯然要看的更深一些。

他倏地又憶起了那一晚他守在漆黑安靜的大堂裏,等待著葉知秋孤身一人歸來。當推開門那一刻,他看見的葉知秋臉上的那種表情,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當時是夜晚,門外是滿盈的月光,葉知秋站在門口,逆光而立。

月光從背後倒映,她半張臉都隱在黑暗裏。另外的半張臉,眉目低斂,嘴角卻是掛著愣是誰也看不出悲傷的笑容,翹起的弧度是那麼自然,就像是演習了無數次一般的流暢。

若不是他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來自她眼睛裏快要溢出來的痛苦,他真的會相信,她很開心,很快樂。墨蓮般的眼眸裏再也沒有了平日裏的那股淩厲,剩下的黑……裹挾著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在死寂的哀傷裏掙紮。

他看見了,他在那個她夜歸的晚上,看見了這個令人畏懼的女子的另外一麵。

而眼前,那扇被死死合上的紅木門,似乎又再現了當初一般。她……到底是誰?又隱藏著什麼樣的過去……白澤不得而知,也許隻能等得她想說的那一天了罷。

“妹妹,回去休息一下吧。待會兒,我們去逛皇城好不好?”白澤轉過身來對白鳶寵溺的笑了笑,後者一愣,隨即開心的應了下來。

“好啊,我還想看看有沒有漂亮的簪花,還有……”

剩下的聲音漸漸被關閉的木門阻隔開來,可是這卻不影響葉知秋繼續聽下去。如果她沒有這一身內力,她便是聽不見了,不過……她現在倒是寧願沒有呢。

白澤含笑說出的那句小女兒心思,和白鳶回應他的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都像是魔音灌耳一樣摧殘著她被蠶食的快要腐朽的心,好痛。

葉知秋將自己蜷在窗邊的搖椅上,將頭埋在臂彎裏,默默無聲。

風吹起窗欄上的簾幕,輕輕拂過葉知秋有些瑟縮的身子。紅白交織的裙擺長長地拖曳至地,像是河岸邊搗衣姑娘的長發一樣,淩亂而酥媚。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知秋才慢慢的將自己從自我保護的形態舒展開來,此時的她……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也對,她早該回到自己前世的那個狀態了。

冷漠而不近人情,手是冷的,身子是冷的,心是冷的,就連血……都是冷的。

往常明亮而澄澈的雙眸裏終於還是變了味,摻進了冰寒的眼睛,終究是折射不出其他的色彩了。

今天晚上的相見,不能推脫,索性就以如今的模樣來與他談判罷了。

嗬,反正都是棋子……什麼個性,什麼模樣,什麼態度,於一枚棋子來說又有什麼分別?不過都是拿來利用的工具罷了,有什麼好在意的。

想必,對於南沙來說,她……也是一枚這樣的棋子吧。

葉知秋看著外麵的夜色漸漸黑沉下來,順手將窗邊的簾幕拉上了,今晚不是個月朗星稀的好日子,外麵一團黑漆漆的,像是一塊未經過研磨的墨玨。

用小屜裏麵存放的火折子將桌麵上的紅燭點亮,屋子裏麵,終於亮堂了起來。

她坐於幾案之前,研墨執筆,在那張不大的宣紙之上畫著奇奇怪怪的東西。大概是沒人能看懂吧,葉知秋也隻是在無聊之下打發時間罷了。

那張紙上畫的,隻不過是當初醫院裏麵手術室裏搶救病人的情景罷了。當初將病人開膛破肚,割腦取瘤尚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倒是來了這邊……連血都很少見了呢。

手指輕輕淺淺的拂過那些落筆粗拙的線條,葉知秋略一思量,還是將其撕成碎片,拿到燭火之下燒了個幹淨,畢竟這些東西……不知道的人估計會以為是變態殺人狂魔做的事情吧,她可不想因為這個去上衙門。

室內彌漫著紙燃燒的焦灼味道,葉知秋轉身打開房門,卻剛好意外的看見白澤白鳶兩人踏出客棧門。

既然他們都走了,她行事也正好方便。

葉知秋回到房間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如鬼魅一般從窗前消失了。夜風正在外麵盡情地呼嘯著,訴說著這一晚的注定不平靜,暗藏危機。

葉知秋矯捷的身影穿梭在樹叢之中,她需要穿過這片矮灌叢,到達在皇城中心的花朝閣,又是那個地方……南沙還真是不怕被發覺呢。

風中淩冽,空中黑鴉飛過,驚起一彎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