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暗沉,語氣卻是堅定。她有時雖然不靠譜,總是讓身邊的人操心,性子也是歡脫頑劣,但為醫之道,卻是在入門那一天便終生都不敢有絲毫怠慢。
真正的醫者眼中,上至天子下至路邊乞兒,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一律平等。這是原則,也是底線。
旭劍陡然跪下,一拳打在地上。竟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什麼都做不了。
“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能拖多久拖多久了。我現在要立刻給他施針灸,你先把我剛才寫的方子拿去熬藥吧。”
旭劍接過纖歌手裏的藥方,點頭退下。
纖歌起身從桌上取出自己醫箱中的針袋,回到沈離身邊抽出最細的一根金針。她看著沈離烏紫的嘴唇,緊皺的眉心,微若遊絲的呼吸,心裏特別不是滋味。沈離警告過她不要把他的病情告訴挽今,但要她獨自一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小最親的人一點一點瀕臨死亡而她又無能為力,沒有什麼比這感覺更絕望和痛苦無助的了。
連昏迷都是皺著眉,他心裏到底承受著多大的煎熬。之前旭劍已經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她也終於明白沈離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師兄他從小便是那樣的經曆,忍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非人磨難,早已將所有東西都不放在心上。如果連挽今都要離開他的話……
怪不得他會成現在這個毫無生氣的樣子,或許就算隻是想一想動一下念頭,便也是透徹心扉的絕望吧。
纖歌深深的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金針在火焰上拂了拂,按準沈離的天靈穴緩緩的入了進去。
沈離的眉頭皺的更緊,全身有輕微的顫動,似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他雙目緊閉,而烏紫的嘴唇哆哆嗦嗦的不知念著什麼。
“沒事的師兄,姐她一定還是最在乎你的。”纖歌輕撫著沈離的額頭不斷安撫著他煩躁不安的情緒。這一次毒發又不知道要昏迷多久,真怕他就這麼死了。師兄,
挽挽……挽挽……
看著原本十幾年前在冉雲拜師的沈離雖說總是冷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一副樣子,但好歹還是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絕色美男,可如今卻變成現在這樣虛弱不堪、仿佛風一吹就會破損的模樣,纖歌心裏直泛酸,眸中霧氣氤氳眼淚順勢就要滾下來。
你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她的遠離,就可以直接讓你徹徹底底的一敗塗地嗎……
挽今屬於慢熱型的性子。她又十分倔強又不肯服輸,隻要認定的事即使是頭破血流也一定要達成。而且她遭遇了之前宮廷那場殘忍的變故,原本隨性恬然的性格大變,開始變得異常冷漠,且自我保護意識極強。她如今的心隻有在洛居正這樣主動真誠又堅持不懈的心意下才有可能被重新漸漸捂熱。師兄也是冷心冷肺的人,都是兩塊寒冰,又怎麼能相互取暖?
纖歌又深深的歎了口氣。對於這兩個人別扭的人啊,她除了歎氣也就隻能歎氣。難道緣分終將是要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口是心非中錯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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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天牢裏沒吃沒喝、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天,挽今可能因為體內含有金絲引的緣故依舊還能挺住基本上與往常無異,而她那邊那位身受重傷又一直滴水未進的洛居正雖然不說但似乎也已是強弩之末。
沈離那小賤人到現在三天都沒有絲毫動靜,估計真是鐵了心要把洛居正和她逼上絕路。
挽今正在糾結考慮要不要再割點血給洛居正。
天賜良機,他沈離這會兒不用說定是要將她與洛居正統統一網打盡,她早該知曉他是什麼樣的人,冷血、殘酷、未達目的不擇手段……
挽今將自己小小的身體蜷縮起來,雙目無神。她的父親,棄她而去,母親,撒手人寰,而從小的朋友又憎恨她入骨欲將她置之死地。
總以為他會不一樣的……總以為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會是真心待她……
想到這裏,挽今忽然震驚,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是什麼時候對沈離有了這樣的期待。明明他是這樣的人,明明她從小就一直討厭他恨不得他從來就沒有在她的人生中出現過。
明明是厭惡,卻又是這樣發自心底卑微的期待著。
夏挽今,你是犯賤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