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絕望之中走投無路,一度想到自盡去見他的父親和哥哥們。可是最終他還是咬牙認了,畢竟他洛居正是洛家僅剩的最後一個嫡係子嗣,若是他就這樣到了地下,根本沒臉再見洛家的人。
可是他此生注定命運多舛,而後又被歹人所害賣入南風館當唱曲的小倌。
在南風館,他盡量低調,低眉順眼、不動聲色的避開那些達官貴人對他的關注與覬覦,一直在暗中找機會逃出。但他天生便那副容貌,終是難逃魔抓。那次挽今遇見他的那一天便是老鴇將他賣身給一個顯貴褻玩的時候。那時他心中悲戚到極點,本是想苟延殘喘著為洛家保留最後一絲血脈,卻未料到如此卑微到塵埃老天仍是不肯容他。
為了保全洛家清清白白世代忠烈的名聲,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從窗口跳下結束他短暫卻又充滿不幸的一生。他抱著必死的心態,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卻碰上了給他做肉墊的挽今。她瞥了瞥樓上探出身子的人二話不說拉著他便逃。
而對於挽今的拚死相救,他原本是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而後挽今拉著他去找吃的,被那些老板娘、門衛、廚子打的渾身是血卻都不曾放棄。
他問她這樣痛嗎,為什麼明明是痛卻還死死咬著牙不肯放棄。她狼狽不堪,眼眸中卻是萬丈的光華。
而後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就像是一株野草,雖卑微卻又一直頑強的咬牙堅持著活在這世上。那次她闖進妙鮮閣見景王,被那侍衛當做是偽裝的刺客狠狠的按在桌上打差點便要拔刀殺了她。可她依舊沒有放棄,還拚命的向他使眼色叫他不要靠近。
那樣頭破血流的堅持,那樣拚死不放棄的執著……
從那時他洛居正便無聲的向上天發了誓,十年之後,他必定要憑著自己的力量站在這大邑最高的地方,擁有全天下最強的權勢,來保護自己最想保護的人,活在著紛擾不斷的亂世。
所以他拒絕了挽今想帶她走的好意,他許她十年,十年之後,他將用自己的肩膀,為她撐起一片永遠沒有苦難與悲傷的天空。
他是洛同悵的兒子,他有自己的驕傲,擁有祖祖輩輩的光榮血性流淌在他溫熱的血液中,他、一定會做到。
在他十二歲首次參加科舉考試一舉奪魁那年,他榮歸故裏路過景王府時本想去看望她,但最終還是克製住了。
此時還不是時候,他要當站於全大邑朝權勢的巔峰時,再許她未來。到那時候,她就再也不會經受任何無奈,他也會將任何曾經欺辱過他與他父親的人踩在腳下。
陰森的牢房內寒氣逼人,幽幽的燭影依舊如鬼影般緩緩晃動。
洛居正歎了口氣,想想彈指一揮間十年過去了,他本以為是時候履行自己的諾言將她守護在那片永遠沒有悲哀與苦難的天空,可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眼下竟然又會發生這樣的事。
權勢……
他入朝為官這麼多年,如今不僅不能完全保護她,結果竟還逼得她要向沈離低頭,而自己還落得被沈離拷問欺淩的下場!
權勢……
洛居正的瞳孔一點一點縮緊。
如果他擁有更多的權勢,就不會連自己最在乎的人也保護不了,更不會落得淪為魚肉任人擺布的如此無助下場。
“不過說來,這緣分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你的父親是我祖父的太傅,按理來說你應該和我爹是一個輩分的人,最起碼我也應該叫你一聲伯伯吧?”
挽今裂開嘴,露出白皓瓷般的牙齒,朝著洛居正惡趣味的笑了笑,看得洛居正一陣惡寒。
伯伯……他抖了抖渾身冒出的雞皮疙瘩,明明他倆隻差了幾歲,虧這丫頭想得出來。
不過她剛才說的話也並無道理,要不是他父親洛同悵年少有為、在大邑朝任宰相兼太傅時與隆慶帝也不過差了八、九歲,而且他洛居正還是父親洛同悵最小的一個小兒子,還有隆慶帝貪戀美色十幾歲出頭便有了挽今的爹而另外挽今的爹也是在十多歲出頭便有了挽今等種種湊巧的原因,或許她還真的要叫他一聲伯伯。
一想到這裏,洛居正又是一頓惡寒,而身旁的挽今卻是暗暗偷笑的好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