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青煙繚繞,一會兒分離,一會兒下聚散,新的情景又開始浮現。挽今一瞬不瞬的看著,隻見洛居正的輪廓又開始漸漸清晰……
他琥珀色的眸中淒厲又帶著深深的無力,唇角揚起的笑是嘲弄又似曆盡滄桑與無奈。
“你知道嗎?”他猙獰的笑意不斷如漣漪般泛開,卻是看得挽今秀眉緊蹙。“我曾經最害怕發生的事,便是你最終還是選擇離開我,任由我一人在風雨裏看著你漸行漸遠的背影。而現在,我卻巴不得你去死!”
他是在對誰說話,為什麼會流露出如此悲傷的神情,在她的印象中洛居正是一個就算是坑她也是坑得極其溫雅的人,何曾會如此……
“求我,你是在求我嗎?”他揚天長笑,笑得眼裏幾乎快逼出淚來。
“很好。”他說道,“再求我一次。”
他穿的是雙龍七爪金絲玄衣,這是大邑天子才能穿的!挽今內心的震撼已經不能用言語來表達,他,他怎麼會穿帝服?洛居正究竟是在和誰說話,簡直就和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這根本不是她所熟識的洛居正!
挽今猛然抬起頭,杯中的青煙頓時散去。她轉過頭看向煙苓,希望她能為她解惑。
可是煙苓隻是靜靜的站在旁邊,什麼也沒說。
水晶杯中青煙又開始漸漸凝聚,挽今神色凝重,再次看向杯中。
殘陽如血,倦鳥歸巢。
他隻是靜靜站在夏府的摘星閣,扶著欄杆,眼底是濃的化不開的悵惘,如挽今曾經的那樣,望著腳下炊煙嫋嫋、安寧和睦的長安城。
你在哪裏……
洛居正……挽今喃喃道。他這個樣子,看在她眼裏心中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煙苓終是幽幽的歎了口氣,抬袖收回了水晶杯。
這三段情景的信息量太大,挽今一時間愣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我早便同你說過,洛居正此人命格神秘多變,大煞大吉僅僅隻在一線之間。”煙苓對著挽今說道。
挽今低頭沉默。
血光之災,雙龍七爪金絲玄袍加身。她竟是真沒有想到,測出的竟會是這種結果。
望著挽今緊鎖的愁眉,煙祭司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也不用擔心那麼多。”
“煙祭司信命嗎?”挽今忽然抬頭問煙苓。
煙苓沒想到挽今為什麼突然會這樣問,她頓了頓,隨後點了點頭:“自然是的。六道輪回,無一不在天命之中。”
“可是,我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呢。”挽今輕笑著搖了搖頭。
“苓兒,我命由我不由天。她要的是自由,那我便成全於她。即使,她可能會因此痛恨我一輩子……”
往日那熟悉的嗓音又再次依稀浮現在耳畔。那樣相似的話語,卻是出現在兩個不同的人口中。一世情劫,逃不過的……
逃不過的,兩個都是不信命的人……
“我不信正、不信邪、不相信命運,我隻相信自己。”挽今如是說道。因為不會背叛她,可以陪伴她到最後的,也隻有她自己了。
固執。見勸她不得,煙苓搖了搖頭,真是和他一樣的固執。
“出去吧。”煙苓道。
地室通往地麵的階梯又黑又長,挽今隨著煙苓靜靜走在她身後。
“煙祭司,你說我從來沒有為自己想過,其實你自己也何嚐不是呢?”她忽然開口。
煙苓正在前行的腳步頓了頓,回頭望她,輕笑:“挽今何處此言呢?”
挽今也靜靜對視著她秋水般的剪眸,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看了良久,誰也沒有說話,煙苓唇邊的笑容也漸漸僵住,氣氛有些微妙。
最後還是煙苓開口:“我的事,你不會明白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你不會明白的。幾多寂寥、幾多無奈。
一句話,經過了千百年的等待。她刻意讓自己去忘記時間,可當被人說出來的時候,原來她的心,還是會痛的……
“是沈離吧。”挽今忽然說道。
“你說什麼?”煙苓內心一震,笑的有些尷尬,她強自平靜下來。“上去吧,有什麼上去再說吧,這裏太陰暗不……”
“煙祭司心中的人是沈離吧。”黑暗中挽今的身影看不清楚,她緩緩開口,在煙苓驚愕的目光再次說道:“煙祭司心中一直藏著的人,等了千百年的人,是沈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