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瑧皇雖說是讓青冥入宮給孝莊康文太後守歲盡孝,實則是要軟禁青冥以挾洛王罷了。原本耗費心力部下的熒惑守心之術本是要借瑧皇之力打壓高候的,卻不曾想被反咬一口,借著瑧皇對洛王的忌憚和嫌隙,竟讓他想出讓青冥入宮守歲盡孝的法子來。如此,高候不僅打壓了洛王和我,同時又更讓瑧皇看重,一箭雙雕!如此高候,我竟是要有多傻,才會以為他會就此乖乖就範,以為僅僅一個道術便可扳倒他!
青冥今日入宮,之驛向瑧皇進言,稱青冥王子乃是入宮替自己皇祖母守孝的,還是少見閑人的好。安定靜心的守孝才最是上上之道。應著人盡量避著些,莫要輕易上前打擾才是。此言甚得瑧皇之心,當真如此下了詔。如今我雖知青冥就在皇宮北邊的皇祠殿中,卻奈何多兵守衛,連皇後也沒有辦法讓我們相見。
我急於想要見他!自己千想萬想,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是我害了他。如若不是我布下這熒惑守心想要讓瑧皇轉接給高候,意圖借瑧皇之力削弱高候權利爵位,又怎麼會讓高候有機可乘直接轉嫁洛王?如若不是如此,青冥又怎麼會為了化解這所謂的熒惑守心而入宮守孝,生生的被軟禁?上次的貓鬼之術,這次的熒惑守心。高候都在利用我來對付青冥。想到這些,我有那麼一瞬的無力和挫敗感,不甘、憤恨和被利用的屈辱讓我恨的幾欲心碎。
這些心意無法傳達給青冥,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和青冥解釋,更不知道該如何才可救得青冥出來,隻心裏一遍遍的自問:青冥可會怪我麼?可會怪我麼?
如今青冥被軟禁,在皇祠殿中不知過得如何,不知兵衛是否為難於他,高候又是否暗算於他。我憂心難耐,輾轉難眠。快冬至了,晚風入窗,吹起桌上的紅燭輕晃。明月圓亮,透過窗欞,灑在我的臉上,身上。地上投射著我長長的黑色側影,愈發顯得蕭瑟孤單。
“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我穿著單薄的睡裙筆直立在窗前。晚風吹來,有透心的寒涼,我卻固執的站著,眼睜睜的向北而望。夜啊,這深不見底的夜,你可是融入了我的悲傷?你是否感受到了我的思念?不然,你又為何這般的清冷寂寥?一如我此時的心境?
想著此刻的青冥也許正與我這般輾轉反側痛苦難眠,我再也把持不住,回身披上外衣,轉身欲走,低頭發現這件外衣是淺藍色,夜中比較顯眼,便折回找了件深紫色外裙套上,隨後悄悄的躍過窗欞,隨著花叢樹影一路往北而去。
月華隨著霧水,飄渺如白紗,隨風輕輕蕩漾。臉上有露水細密而透心的冰涼。穿過後園,穿過後殿朱門,穿過樹隱婆娑的重重暗影。我一路急急往北而去。晚秋露重,不多時,頭發和裙擺便已被露水打濕。額頭沾滿了細密的露水,冰冷的讓人眩暈。
椒房殿在東宮,皇祠殿在北門。皇宮浩大,去皇祠殿需得經過金龜殿,金龜殿外有花園,名為及第園,裏麵奇木異草,百花爭豔,是僅次於禦花園的皇家園林。顧名思義,金龜殿內住的便是取得功名而尚未封官進爵的布衣才子。他們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是頂尖的飽學之士。前朝人王心知他們苦讀十數載,辛苦得名。於是特建金龜宮,設及第園,園林寬大,正中築有漢白玉高台,高台上立著一塊浩大恢弘的白玉碑,曰及第碑。碑上用金字按著年份仔細刻著殿試三甲。九州黃土,無數的青年才俊如過江之鯽,向一年一次的科舉蜂擁而至,對他們而言,在皇宮的及第碑上刻上自己的姓名及家鄉,那是無上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