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秘密壓在童雅欣心中二十幾年,她原本準備將它帶進棺材,可是她的寶貝兒子讓他不得不想起讓她心碎的一切。
是天意吧。
這一天輪著張小強陪護病人。與其說童雅欣接受了小強,還不如說她寧願讓他們其中一個在自己眼前,總比兩個都不在讓她安心些。到了早上,童海來換班,在童媽媽灼灼目光監視下,兩人的對話簡單到不足三句。“媽,哥手機忘帶了,我給他送去。”童海說著,拿起桌上的手機往外跑。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次數多了童媽媽也知道是兩兄弟在耍花樣,她一邊憤憤不已,一邊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醫生查過房,童海才回來。他臉色有些粉紅,女人的直覺讓童媽媽意思到一定發生了什麼。接吻?還是更多?童雅欣不動聲色地把兒子招到床前,握著他的手,語重心長說道:“小海,媽媽有件事要跟你說。”是的,她準備同兒子坦白,將那個壓在心頭的秘密拋給她的兒子。
“你不知道,你親生父親”童雅欣頓了頓,有些艱難地接下去,“……當初也是跟著男人走的……”
童海低下頭,反握住母親蒼老的手,聲音低沉地說道:“媽……我早知道了。”
童雅欣一怔,而後有些茫然地說道:“你早知道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有天在街上,碰到他們。那時我已經是了,所以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了。”童海沒告訴母親,那年他在潘多拉的所見所聞;更沒告訴她,當他為自己與眾不同的性向找到借口的時候終於釋放的壓抑。
“你原來是知道的……你知道了,還走上跟他一樣的路……你……”童雅欣捂住臉,她說不下去。她有憤怒,更有不甘。原來那說不出口的秘密根本不是秘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逃避。
童海伸手環住母親,承受著她難以抑製的顫抖。兒時是母親抱著他,現在他一個環抱就能把母親瘦小的身軀全攏在懷裏。從意識到自己的異常性取向時,他就再也沒有和母親如此親近過。表麵上要裝出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內心卻越來越孤僻,每個夜晚都會夢見偽裝被人撕破的噩夢。攤派後反而讓他輕鬆了不少,童海把臉埋進母親的肩頭,呢喃著:“媽,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最關鍵的心結也許就在這兒了。要徹底根治不大可能,但至少母子倆達成了某種共識。童雅欣開始嚷著要出院了,並就沒什麼大病,還是她賴著不肯走,醫生當然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出院那天是個不錯的晴日,張小強忙前忙後很是殷勤。護士長不住地誇,“童阿姨真是好福氣啊,兩個兒子都這麼出息這麼孝順!你們這兩兄弟不是親生的感情都有這麼好,我們家那倆親生兄弟天天打架,煩都要煩死了。”童雅欣與張之江不約而同看向對方,隻能苦笑。
張小強開車,張爸爸坐副駕駛,童海和童媽媽坐後排。張小強最近壓力也頗大,好不容易戒掉的煙癮又回來了。忙了一早上,也沒抽一根,眼下車開著開著煙癮就上來了。摸摸口袋,搜出跟中南海,剛叼在嘴裏,後排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聲。張小強尷尬地笑笑,又把煙塞進兜裏。
“要口香糖嗎?”童海探出腦袋問。
“……好。”張小強看了看他,點點頭。
“爸,放CD盤那地兒有包口香糖,你幫哥拿下。”童海說道。
“哦,哦哦。”張爸爸迅速翻出那一包口香糖,遞給開車的兒子。
到了家門口,童海掏鑰匙開門,口袋是空的。竟然忘帶鑰匙,童海隻得歉意地讓父母等等。張小強已經泊好車,拎著行李袋上來了,一見他皺著的眉頭,趕緊上前:“又忘了?,每次一換衣服就忘。我帶了。”
“哪兒?”
“左邊口袋。”
張小強空不出手,童海自然地把手伸進他屁股兜。夫婦倆看著這和諧的場景,又是不自覺地一個對視,似有感慨,又不知該說什麼。
是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