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陽台的搖椅上,仰頭眺望漫天星光,閃閃發亮,那麼遙遠,卻又奪目得叫人暈眩。慕萱妮的腦海裏還回想著林安娜說過的話,和白天的電影台詞重疊,今晚所經曆得一切突如其來,每一幕都仿佛不是真實的,而是電影重放……
安子恒的故事。她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死去的哥哥,移植的心髒,十年的時間,林安娜癡狂的愛情,每一個詞彙都是那麼厚重……而安子恒,在其中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安子恒走了過來,手裏端著兩杯紅酒:“91年的Beaujolai,嚐一嚐?”
他換了一件淡粉色暗花的襯衣,深灰色休閑褲,背靠在欄杆上,笑容依然優雅而安靜。
慕萱妮伸手接過酒杯,不小心碰到他修長幹淨的指尖,竟有觸電般的感覺。剛才的波濤洶湧,仿佛已經被他深深地隱藏了起來。即使他眼裏閃爍的光芒泄露了他此刻內心是多麼不平靜,但他隻是淡淡地,靜靜地笑一笑,轉過身去,仰頭看著天上的星星……
這是安子恒最大魅力所在。不可否認,從見他的第一刻起,她就被他的淡然吸引了,他有一種莫名的叫人安定的力量,似乎再大的事故,再突然的變化,隻要握在他的手中,就平息了。不用去擔心什麼,隻要他在,他就能幫你掌控一切……
望著他的背影,慕萱妮不知道,此刻自己看著他的眼神,就像仰望著一種信仰,一種堅定。如果她是深海中漂流的小船,那麼他就是遠處那盞傲立的燈塔,吸引著她一步步朝他靠近。
“奶奶告訴我,死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安子恒的聲音幽幽的,仿佛從遙遠的地方飄來,穿過她的耳朵。慕萱妮也跟著他,抬起了頭——
“如果星星是死去的人的眼睛,那麼,子建在哪一顆星上看著我們呢?”
“那顆!”慕萱妮指著最亮的一顆星:“我想他一定是個很好的人。”不然林安娜也不可能愛他至此。
“是啊……”安子恒淺淺一笑,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她:“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是我哥哥……”
“你們是雙胞胎嗎?”慕萱妮問。隻有雙胞胎才能以假亂真。
安子恒點了點頭:“他比我早出生一個小時……可是,我們的生日卻不在同一天……”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苦,看見慕萱妮疑惑的表情,又體貼地繼續說下去……
“那個時候,爸爸的事業才剛起步……”隨即又一笑,“說什麼事業?不過是將自己漂白而已——知道漂白的意思麼?”
“恩。”慕萱妮點點頭。難怪覺得安述誠像“考利昂老頭子”,原來不是“好像”,他真的是“老頭子”……
安子恒開始回憶:“我奶奶是富家小姐,爺爺隻是個碼頭工人,他們的愛情得不到認可,於是決定私奔。一天晚上他們躲在船艙裏,偷渡去了新加坡……那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們在新加坡開了一家小餐館,不久就生了我父親。父親從小就在餐館裏幫忙,這就是為什麼,外界傳聞安述誠曾經是餐館跑堂的原因……”
“那一年我父親十六歲,被爺爺派出去送外賣。回來的時候,發現餐館裏一片狼藉,不止他們,整條街都被小流氓砸了個稀巴爛。他們一直有交保護費,但這一次,那些人並不是為了錢,他們要搶占這一條街的地盤。那時候正是戰後經濟發展的時期,誰有地盤誰就是老大!爺爺氣壞了,一病不起,好多鄰居迫於淫威都將店麵讓了出來,但我父親不甘心,他到處遊說鼓動街坊裏的年輕人,站出來為保護家園而戰……漸漸地,他們形成了一個社團,和地頭蛇抗爭……”
“再後來,當然是父親和他的兄弟們勝利了,他們擁有了一整條街,但他們不想再開餐館了,他們把手裏的錢聚在一起,大興土木,這就是安氏的前身……那時候父親20歲,娶了我媽媽,一年後媽媽就懷了我和哥哥……但爸爸很忙,安氏已經初具規模,擁有的土地越來越多,建築的樓房越來越高……”
“媽媽懷孕的時候,還要幫爸爸打點生意,照顧家裏……我爺爺自那一次病倒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奶奶身體一直不好,直到媽媽懷孕,看見安家有了後代,才又一天天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