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朱普已經麵若菜色,李念原這是在他臉上拉shi的節奏,今兒這頓過去,往後他高家的酒樓在揚州哪裏還抬得起頭來?

李念原指揮著廚子去搶廚房,然後在酒樓眾賓客的喝彩聲中回到了雅間裏。

雅間裏自然有人給他讓了上座,他一屁股坐下後拍著桌子吼:“咋地!老子交稅你們不交,趁老子不在你們捅我刀兒是不?”

不少人聽得揉了揉耳朵,這李念原消失一個月這是幹什麼去了?怎麼一回來一口北方粗老爺們的口音?

這時候過往一個和李念原關係不錯的鹽商上前說:“李老板,咱們可等你好久了……”

“等個屁!我就出門玩幾天,你們還給我燒香!我可指望要活長命百歲的,你們又燒香又嚎喪的詛咒我,少一年我回頭和你們急!”

李念原自從在京城知道自家血脈已經掛上了“皇阿哥”,天天拉著徐承誌散步一個時辰,發誓要長命百歲看見四阿哥登基。

他今日一聽到高朱普要給他燒香,氣得恨不得直接掐死這個烏鴉嘴。

“說吧,你們幹啥不交稅?早早就說好了,今年多交,明年再加一成鹽引,怎麼都不想做生意了?”

李念原指指和他關係近的那個鹽商問:“翟生,你不像是不愛做生意的人啊!”

被點名的翟姓鹽商懊悔說:“我這不是沒您的消息嗎?再說也不是不想交,這……的確多了點……再說也有別的……”

“別別別個頭!”

李念原啐了他一口,從袖子裏抽出一份京城邸報,說起了一樁和鹽道不相關的閑話:“對了,我這一個月跑了趟京城,回來的時候正好知道個事兒,也是咱們江南地界上的人,一個叫徐乾學的,據說最近被彈劾的厲害,說是鄉試他兩兒子中舉有問題,啊呀呀,可被罵的狗血淋頭,我走的時候正要論這人的罪呢。”

高朱普渾身一凜,突然什麼話都沒了。

然後李念原才把話繞回了稅銀這件事本身。

“今年這稅還不就是為了河道嗎?其實諸位也知道,河道和咱們鹽商關係最緊,黃河若是通暢了,咱們運貨做生意都更方便,我這回可在京城瞧明白了。京城那點子商鋪各個不如咱們的貨!若是中河開完,咱們一年四季都能順暢地把綢緞、首飾、文玩往北運,那京城達官貴人的生意做起來,各位難道不會更上一層樓?”

鹽商除了賣鹽,還有便是做綢緞和珍寶生意,想到這一點許多鹽商都暗暗點頭。

“還有,這些年河道淤積,每年入秋咱們的船總要受點影響。就說你翟生今年先把湖廣的米往你鬆江府送,是不是因為水患晚了半個多月?河工修好,對咱們是最有利的。”

“是是是,我等鼠目寸光了。”

鹽商們紛紛作揖認錯,其實他們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一來心疼錢,二來也怕那指使他們抗稅的人。

這時候,李念原又看向高朱普。

剛才說完那個徐乾學後,高朱普一直在“神遊”中。

被李念原瞪了好一會兒後,高朱普終於嗬嗬一笑說:“念原先生都回來了,不妨就說吧,咱們這回的稅該如何交。我高某人還是覺得有些多了。”

李念原也給他留了一點麵子,“行,一百萬兩我再出十萬,其餘的你們自個兒該補補該交交。”

十萬。

不少鹽商心裏暗暗嘀咕,果然李念原闊綽,不過他這一出手也解決了他許多難題。

他補十萬,其餘人壓力就小了,這樣也好給自己之前的行為一個台階,說是真的沒錢,要不是李老板慷慨還交不滿等等。

於是眾人紛紛誇讚李念原義氣,又說了一堆“想死他了”的廢話,然後又喜氣洋洋地吃了燕雲樓大廚最招牌的十道點心,最後除了高朱普繼續“死媽”臉外,其他人都一團和氣地準備回去“湊”銀子。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李念原一拍桌子說:“行了,高老弟,我也走了。”

“嗬,李老板好走。”

高朱普在自己的地盤被李念原打得落花流水,他今日的心情隻有四個字能形容——如喪考妣。

不過李念原知道,他是真的快死“考妣”了。

那徐乾學就是他背後的靠山之一,他每年往京城送百萬兩,這些錢先進徐乾學的口袋,然後又由徐乾學去孝敬索額圖那些人。

所以高朱普才那麼有恃無恐,有徐乾學有索額圖,他在兩淮就敢和阿靈阿杠。

可沒想到的是,他被釜底抽薪,直接搗了老巢。

阿靈阿到底怎麼在淮揚還能動徐乾學這事李念原不清楚,可他清楚若稅銀不到中河不修,阿靈阿可能隻是罷官,而他們這些鹽商估計得做京城幕後人的替死鬼。

高朱普這個豬頭!

李念原心裏又啐了一口,然後扔給了高朱普一句話:“老高,生意也做了半輩子了,好自為之。”

高朱普後來那怨念又糾結的表情就不是李念原想管的了。

半日後,該交的稅銀都整整齊齊送到了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