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悲傷淹沒身心,猛然睜開眼,一片水霧迷朦,雨後的清晨,空氣帶著潮濕,屋外鳥鳴清脆。
秋塵顏抬手撫上臉頰,觸手一片溫涼。
外室響起開門聲,腳步輕微。
她撩起素白的帳簾,開口道:“玉綢。”清雅的聲線中帶著些許睡意。
“小姐,昨夜可是沒休息好?”玉綢走至床前,將紗簾從中分開掛至床邊的簾鉤。
“一夜夢魘。”她略皺起眉,輕歎一口氣。
“小姐可莫忘了,今日是二夫人定下的···”玉綢邊替秋塵顏更衣,邊開口提醒。
“我記得,怎會忘了呢。”塵顏聲音略帶嘲諷,思緒萬千之中,心下不免有些燥意。許是昨晚的夢,讓她悵然,難以使她平靜下來。
轉眼一掃剛著上的外衣,她略一思索,“今日不穿華服,替我換上那件雲錦料子的素色衣裳。”玉綢雖有疑惑,卻也未多言,手腳麻利的褪下塵顏身上的紫色華服,換上白衣。
塵顏在妝台前坐下,隨手拿起一支金步搖把玩著。
“小姐,可要梳雲髻?雲髻明豔高貴,這樣的大宴,再合適不過了。”玉綢手執木梳左右比劃了一下說道。
看著銅鏡中清絕的容顏,秋塵顏略一思索,道:“平日如何,今日便如何。”
玉綢欲言又止,點了點頭,手靈巧地在一頭墨發中動作。
素手淡描眉,肌膚白如脂。她執筆細細描畫,放下手中筆,秋塵顏道:“如何?”
玉綢凝眉細看了一會兒,“如此太過素淨,今日宴上來的大多是王公子弟,這樣的裝扮不免要被二夫人責難。”
塵顏聽罷不以為意地笑笑,鏡中的人兒雅致動人,右眼角下的朱砂痣紅而明媚,微側頭對玉綢說:“去我的書案上,將那支青瓷羊毫取來。”
玉綢有些詫異,快步到案前,打開書案角落一隻上好的紫檀木盒,取出其中的筆,白瓷為杆,上有青花點綴,這是前些日子剛到的青瓷畫筆,“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塵顏笑而不語,打開妝台前一盒上好朱砂,拿起筆沾了一些,細細在眼角下描畫。不多時,一朵綻放的紅蓮躍然而現,以朱砂痣作花心,微小而別致,在這份簡樸的素雅中添了一絲嫵媚,撩人心弦。
“這樣呢?”說罷,朝著玉綢含蓄一笑。
玉綢微楞,待回過神來,不禁笑道:“小姐天姿卓然,連玉綢都要為您所傾倒了。如此自然甚好。”
話音剛落,外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來,“小姐,小姐!”腳步略急,聲調高揚。
塵顏與玉綢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來人一路小跑,進到內室差點刹不住腳,幸好玉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才不至於使她撞上小姐,心有餘悸的鬆口氣,好不容易花了這麼些時間將小姐打扮好,可不能讓玉菱就這麼冒冒失失的破壞殆盡。
玉菱借著玉綢的手,穩定好身形,剛想開口,忽然叫道:“小姐!你……你……”
塵顏有些奇怪的看著玉菱一隻手指著自己,一句話道不出來的樣子,抬手撫上自己的臉,“怎麼了?有什麼不好的麼?”
玉綢見狀,在一旁掩嘴輕笑。
玉菱趕緊把小姐的手從玉頰上拉下來,道:“小姐,真是太美了!快別碰,萬一擦花了妝容,可如何是好?二夫人在前廳一直催,咱們可沒時間再打扮一次了。”
塵顏笑著用指點了點玉菱的額,“你這丫頭,說了多少次,還是如此冒失。”
“小姐,快去前廳吧!賓客都已到齊了。之前在前廳幫忙,二夫人的眼神都能把我燒出個洞來,現在好不容易過來,你可別再難為玉菱了。”玉菱一臉告饒狀,清秀的容貌帶著哀怨。
塵顏點頭起身對玉綢道:“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宅邸廣闊,庭院樓閣錯落有致,水榭磐石無一不透著精致,所有的布置皆出自名家之手。清水繞亭台,翠色映廂閣,宅邸周圍植滿了粉杏,目之所及,淡粉蹁躚,繁華麗色,占盡春風。
穿過道道回廊,前廳就在眼前,停下腳步,秋塵顏略整了整衣衫,抬步向前廳走去。
觥籌交錯,前廳數張矮桌順著主位分兩列放置,每張矮桌邊都有侍女隨侍左右為客布菜續杯,來去的家丁不斷奉上各色佳肴。名士公子笑語不斷,偶有相識者,舉杯同飲,幾句寒暄;也有獨自一人自斟自飲,手中紙扇輕搖,一派文人之風;或有華裳貴服者,不屑與人交際,時刻維持著翩翩貴公子之舉……但這所有的一切,在秋塵顏步若蓮花、優雅而來之時,都仿佛定格了一般。
一頭青絲隻挽起簡單的髻。髻上一支金步搖,隨著她的步子微晃,一襲月白長裙,更襯清雅高貴。容顏清絕,右眼角下一抹紅豔,細看之下,竟是一朵怒綻的紅蓮花。她信步走來,宛如清水之花;她淺笑盈盈,好似雲中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