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成這種“朝……暮……”明顯就是一種簡單的套路,直白無誤地顯示出他仍然是一個“才疏學淺”的初學者。
眾人剛剛對他第二局竟能爆冷取勝大師兄,剛起了些尊敬的意思,可看了他這第三作,那一點點尊敬又變成了嬉笑!
啦!這個傻瓜蛋!
不會以為靠他那點伎倆,偷雞贏了大師兄一次,還能用一模一樣的招數再贏大師兄第二次吧?
那你未免也太真可愛了!
而且大師兄上一局謙讓了你一下,也不是你的詩寫得多好,隻是大師兄向來寬以待人,不忍心太殘忍,三局剃你光頭而已……
見少年們嘻嘻哈哈,品頭論足,旁邊的漁民大叔也好奇陳成在獲悉自己二十年捕魚經驗之後,寫了一首怎樣的詩出來,就詢問於他們。
少年們嘻嘻笑道,這家夥寫的標題是“捕魚達人”,捕魚都知道,“達人”是何,不很確定。難道是“君子見機,達人知命”?
嗯,他誇獎你是一個經過長年捕魚,積累了豐富的與魚類鬥爭的經驗,而取得捕魚領域真諦的人!
少年們半開玩笑半是嘲諷的話,大叔並沒有聽懂言外之意,反而樂嗬嗬的。
又問詩中寫的什麼?
“他這詩啊,也沒什麼,我看是江郎才盡,這局要直接棄了!”嚴達笑道:“我給大叔你講一下哈:
漓江的水呀,浪打浪,
漓江遙遙的岸邊呀,是我家。
清早船兒去呀去撒網,
晚上一收網,嘿!沒六魚!”
他這麼一翻譯完,眾少年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在他們看來,陳成這第三首詩算是徹底翻車了,寫的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土裏土氣的!
寫樵夫時那種“歌聲破煙樹”的爽朗也蕩然無存,一股口水歌的意味。
“哦?”大叔聽完嚴達的靈魂翻譯,眼前一亮:“他真的這麼寫的?”
嚴達被他一驚一乍的險些嚇一跳,不知道哪裏觸到了對方的尿點,訥訥無言道:“有什麼問題嗎?”
大叔卻更加興奮:“早上撒網,晚上收了一網沒六魚?”
嚴達更加心虛:“怎麼了嘛?”
漁民大叔一拍大腿,爽朗地大笑道:“寫得太好啦!嘖嘖嘖,一網撒下去,滿網都是沒六魚!好呀好,再好沒有了!”
眾少年見狀:“……”
恕我們實在是不了解閣下的腦回路,這到底有什麼值得稱道的?
隻是當嚴達將自己的“靈魂翻譯”重新默念一遍,似乎還真的品味出一點不一樣的味道來……
真是奇了怪了!
怎麼這首平平無奇的詩,用方言俚語念出來,頗有些明麗流暢的味道……
他哪裏想到了,他為了貶低陳成,而將對方的詩往山野俚曲那種腔調去翻譯——正合大叔的胃口!
原歌詞中運用的襯詞,什麼“浪呀嘛浪打浪啊”,“是呀嘛是家鄉啊”,口語化、生活化,卻營造一種自然而綿延的情感氛圍;句中和句尾的回環韻律,使得歌詞既悅耳和諧又活潑整齊,一下就把歌者對家鄉純真的愛表現出來了。
就好像原詩是牛奶,陳成把牛奶的水分都脫水了去,變成幹巴巴的奶粉,可經過嚴達這麼一“兌水”,又恢複成了香醇可饒**了……
真個是歪打正著了!
至於嚴達批評陳成的“一招鮮”,三首詩,三首全用“朝……暮……”,這次卻是批評得沒有道理。
因為前兩次用,已經過是“互文”的效果,早上扛著鋤頭拉著牛,晚上也是扛著鋤頭拉著牛;
早上爬上雲層之上的半山腰,晚上就是從夕陽下的半山腰回來。
可這次卻不一樣——
就好像早上往漓江中撒了一張網,鏡頭一轉——
裏麵就是滿滿的一網魚出來!
帶影蒙太奇”效果!
“蒙太奇”(Montage)在法語是“剪接”的意思,其實這個句子就經過了剪接。
這一切就好像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一般,中間漫長的等待、收起空網一律被剪了去,隻留下開頭和最後收獲的鏡頭!
同樣的場景,如果出現在影視作品中,哪怕觀眾對捕魚並無興趣,可看到了這情景,心中依然會感到一絲舒爽吧?
“蒙太奇”的形而上理論,是嚴達這些少年現在無法理解的,漁民大叔就更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