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元夕,夜色已深,街上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是哪位姑娘一聲驚呼,人們抬起頭來才發現星星碎碎的煙火一朵接一朵地在夜空中盛開,又仿佛化為雨點向四周散去。街邊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河邊飄滿了蓮花燈,寄托著一個又一個美好的心願飄向遠方。
此番佳節盛景,刺史家那個愛湊熱鬧的丫頭定是不會缺席的。這不,剛狼吞虎咽的吃完元宵便吵著鬧著邀上將軍家的小公子出去瞧瞧熱鬧。刺史寵女兒是整個鹿鳴都知曉的事,正好將軍府兩家也時常來往,刺史稍加考慮便應了。
雖是應了,身旁卻是離不開人的。兩個小家夥剛一見麵便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護衛見了這副模樣不禁勾了勾嘴角,總角之交,兩人似有說不盡的話,多麼美好的畫麵啊。
路過捏糖人的爺爺,走過糖葫蘆攤,一盞盞花燈晃花了眼。一路跳著鬧著經過棲鳳橋,大家都擠在橋邊放河燈,一盞一盞流過眼前,仿佛天上明朗的星掉落凡世間。林花箋看了也來了興致,買來兩盞燈,其中一盞遞於將軍家的小公子方軒清。
兩人背對著寫下心願,托著河燈飄向遠處。“許的什麼願啊?”林花箋好奇地問。方軒清微微紅了臉:“才不要告訴你呢,心願說出來就不靈啦。”兩人正鬧著,卻沒發現小護衛已經把他倆的心願都盡收眼底。小丫頭寫的是“年年常相聚”,小公子的是簡簡單單四個字“平安喜樂”。
護衛不禁輕輕地笑出了聲,還真是單純又美好的心願呢。這對青梅竹馬真是令人羨慕的很。
目送著河燈從視野裏一搖一擺地消失,才剛站起身來,卻發現遠方的一所住所正冒起了熊熊大火,那住所越看越熟悉,方軒清眯著眼睛仔細瞧了瞧,心裏暗叫一聲不好,也顧不得此時在人聲鼎沸的鬧市裏了,一個勁向著火的地方奔去。
待方軒清跑遠後,護衛和林花箋才反應過來,失火的地方正是將軍府,兩人急忙跟了前去。
遲了,還是太遲了。兩人到達將軍府時,火舌已舔遍了整個府邸,曾金碧輝煌的將軍府一眨眼間已破爛不堪。
方軒清半跪在大堂中,滿眼都是血腥的紅色,令人忍不住想要嘔吐。外麵還響著煙花的炸裂聲,小販的叫賣聲,街道還是如此繁華。可這偌大的將軍府硬是連一個活人都找不出。
將軍府裏外都躺滿了人,曾經喜歡笑嘻嘻地摸著方軒清腦袋的李爺爺已躺著血泊中,棉花糖般的白胡子被血染的殷紅。書房裏父母握著手,表情十分安詳,要不是身上零零點點的血跡,還以為他們隻是睡著了。方軒清都還能想象出半個時辰的情景,父親讀著兵書,在商量與魏國的事情,母親在一旁撫琴。而如今,這將軍府卻安靜的可怖。
原來人傷心到了極致是哭不出來的,方軒清隻覺得心裏堵得慌,有的人還分的出眉目,有的人已燒焦的不成樣子。
林花箋目睹這一幕嚇的哭了出來,躲在了護衛身後。方軒清回過頭,眉眼間全是失神落魄。護衛開嗓道:“小公子莫要太悲傷了,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變。”方軒清顫抖著:“那我...我該何去何從?”護衛愣了愣:“小公子先來刺史府暫住吧,將軍府...已不適合居住了。”
方軒清看了看父母,他們就算是臨死前表情也是如此安詳,像這個可怕的火災隻是他一個人的噩夢。可這又是如此真實,不由得他不承認。他從母親身邊捧起一把有些燒焦的桐木琴:“前兩日還母親還說呢,等姐姐學會了西域的舞蹈,母親和姐姐要好好表演給軒兒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