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一名十二歲的少年在金色光輝下蹣跚而行,在這將暮殘陽的照耀下,就連那如雨滴般滾滾而落的汗水也是金色的。
少年已經兩粒食未進、滴水無沾了,饑渴使他踏出的每一步都顯得格外吃力,然而這並不能阻止他前行的步伐。
又有什麼能夠阻擋一雙急於回家的腳步呢?
少年姓蘇,名浩然,排行老六,故名六郎,來自南部浛州沐陽郡一個偏僻的村莊——荔湖村。
兩前,也就是源界盟紀三百二十六年八月十八日,正逢嶺頭節,沐陽郡內幾乎每個城鎮上都會舉行祭祀活動,擺上祭品,跳嶺頭戲,向禱告,祈求風調雨順,百姓安康。
這是一種信仰,普通人對神明的敬仰。
這一,因早晨起大風,把蘇浩然家在湖邊搭建的魚屋吹塌了,父母得去搭個新的,沒時間上城鎮趕嶺頭節,隻把嶺頭節的份子錢捐了,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他好生在家待著,誰曾想他嘴裏答應得響亮,父母剛走沒多久就跟著隔壁五郎一家子往城鎮去了。
城裏本來就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再加上嶺頭節,更是人山人海魚龍混雜,蘇浩然和五郎一家走散了,被幾個牛頭山寨來的賊人綁了去。
他費盡千辛萬苦終於逃了出來,心裏有無盡的酸楚。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定會聽阿爹阿娘的話好好在家裏待著,然而,時間的方向從來都單一的。
此時此刻,他歸心似箭。
他抬起枯黃的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幹裂而發白的嘴唇,望著遠處擋住大半邊落日的山頭,那眼神充滿了激動和渴望。
翻過眼前這座山,就能看到荔湖村了,那是他和家人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蘇浩然露出久違的微笑,然而這個微笑持續不了太長時間,下一刻,這微笑便因眼前的異象而慢慢消失。
但見空中飛過一艘龐大的飛艇,似乎有人在上麵打鬥,由於飛艇飛得太高而看不真切。
對於這樣的飛艇,蘇浩然早已見怪不怪,在村子裏也偶爾能夠看到有飛艇從空中飛馳而過。
他從就聽村裏人,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門派、聯盟軍團大多都擁有飛艇,那是他們最常用的出行工具,更有那令聯盟軍團都頭痛不已的飛賊團甚至以飛艇作為據點,專幹空中劫掠的營生。
盡管這艘飛艇的速度很慢,卻在晃眼間飛過了前麵的山頭,並在過了山頭不遠處停了下來。
突然,一道巨大的湛藍色光柱將飛艇貫穿,以迅雷之勢激射而下,那速度實在太快,以致於正飛過的老鷹完全來不及躲閃而瞬間結為冰雕。
鷹落處,一柄散發著淡藍色光芒的刀影隨之呼嘯而下,同時落下的,還有那被光柱貫穿的飛艇。
隨後,伴著一聲轟隆巨響,地麵竟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
蘇浩然心頭一驚,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湛藍色光柱灌射之處,那老鷹墜落之處,那飛艇轟然砸下之處,正是村子的方向!
來不及多想,他仿佛忘記了饑渴,似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三步並作兩步往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他翻過山頭,跑到村口時,眼前的一幕,令他沉重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
整個村子,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包括所有村民和家畜,盡皆變成了冰雕!飛艇的殘骸散落一地。
這座被冰晶包裹著的村莊在夕陽下冒著寒氣。
“啊嘁!”
受到寒氣的侵襲,蘇浩然打了個冷顫,呆若木雞的他這才回過神來。
他茫然看著眼前的一切,瘦弱的身軀不住地顫抖,哭喊著“阿爹、阿娘”搖搖晃晃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然而,當他踏上結冰的區域時,一股透徹骨髓的寒意立刻從腳底傳到了大腦。
他的一條腿,被凍僵了!
他隻能艱難地把腿拉回來。
“阿爹、阿娘……”
他哭喊著,但得不到絲毫回應。他仍然試圖回家尋找父母,卻因眼前的透骨寒氣而無法前進半步。
家就在那裏,卻無法靠近。
第一次感受到咫尺涯,這大概是世上最遙遠的距離。
他並沒有放棄,咬著牙拖著劇痛無比又有些僵麻的左腿,到附近找了塊半個腦袋大的石頭,一瘸一拐地走到冰牆前,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那厚厚的冰牆,試圖把冰破開。
然而他失敗了。
由於長時間頻繁用力,他的手臂開始酸痛,甚至連手指和手掌都被石頭的棱角刮磨得傷痕累累。
色漸漸暗了下來,而麵前的冰牆依然紋絲不動,石頭敲擊之處連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